锈蚀风暴依旧在“海鸦号”周围肆虐,暗红色的天幕下,巨浪如同咆哮的山峦,不断将船只抛起又砸落。金属碎屑混合着咸涩的海水抽打在装甲舷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船体在风暴与水下那巨大阴影的双重压迫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维里克紧抓着舱壁旁的固定环,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锐利。脑海中属于斯辛尔碎片的低语与怀中万象之匣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抗性,帮助他在那庞大意志的扫描下保持着一丝清醒。他能感觉到,“巡游者-7”的注意力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他身上,那冰冷的、非人的探究欲,比在“叹息之墙”遭遇“黯蚀吞噬者”时更加直接,更加……具有目的性。它似乎不再仅仅是疑惑于那残缺的识别码,而是在确认着什么,评估着什么。
“它想干什么?!”巴顿船长在驾驶室里怒吼,独眼中充满了血丝,他试图操控船只偏离航线,但无论转向哪个方向,水下那巨大的阴影都如影随形,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将他们笼罩。
希贝尔已经来到了维里克身边,她那新修复的机械义手五指张开,掌心隐隐有能量汇聚的光芒闪烁,警惕地盯着舷窗外那片深邃的、正在缓慢上浮的黑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传说中的幽灵船将要浮出水面,带来未知的灾难时——
异变再生!
一道纯粹、炽热、仿佛能撕裂一切阴霾与混乱的金色光柱,如同神之矛,毫无征兆地从风暴云层之上贯下!光柱并非攻击“海鸦号”或水下的阴影,而是精准地轰击在两者之间的海面上!
轰!!!
巨大的能量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风暴的咆哮!海水被瞬间蒸发、排开,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炽热的白光让所有人瞬间失明!一股浩瀚、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与净化意味的力量波动席卷开来!
在这股纯粹光明的冲击下,水下的巨大阴影猛地一滞,上浮的趋势戛然而止!那锁定维里克的冰冷意志也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仿佛受到了干扰和……排斥?它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嗡鸣,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最终彻底消失在声呐的探测范围,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一同退去。
来得突然,去得也突兀。
风暴依旧,但最大的威胁,“雾港巡游者”,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柱……逼退了?
“海鸦号”上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幕惊呆了。
光芒逐渐消散,海面重新被巨浪覆盖。但在那光柱降临点的上空,一个身影正缓缓降落。
他身穿着白金二色、绣有繁复神圣纹路的祭袍,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旧纤尘不染。金色的短发如同阳光般耀眼,金棕色的眼眸平静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悲悯。他手中并未持有明显的武器,但周身自然流淌着的光明气息,却比任何利剑都要锋锐。他缓缓落在“海鸦号”剧烈摇晃的甲板上,身形稳如磐石,仿佛脚下的不是颠簸的船板,而是坚实的大地。
正是塞拉斯蒂安。
他的目光扫过甲板上惊魂未定的船员,最后落在了从舱室中走出、正好奇而警惕地打量着他的维里克和希贝尔身上。他的目光在希贝尔那明显非同寻常的机械义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牢牢地锁定了维里克。
“以圣光与暗影之名,”塞拉斯蒂安开口,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清晰地穿透了风暴的噪音,“愿混乱归于秩序,愿迷途者得见指引。”
巴顿船长挣扎着从驾驶室出来,看着这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男子,语气带着敬畏与困惑:“您……您是?”
塞拉斯蒂安微微颔首:“塞拉斯蒂安·奥克塔维斯,来自北方大陆圣光神庭。追踪一些……不应存在于世的阴影而来。”他的目光再次转向维里克,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探究:“这位先生,你身上缠绕的命运之线,与这片海域的‘噪音’,以及我所追寻的‘阴影’,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你怀中那件物品的‘回响’。”
维里克心中巨震!他能感觉到我体内的万象之匣?!甚至能准确地说出是“回响”?这说明对方对匣子的了解,远超商会,甚至可能远超自己!
希贝尔瞬间上前半步,挡在维里克身前,机械义手能量隐而不发,冷冷地道:“神庭的圣子?这里是无主的锈海,不是你们传播教义的大陆。”
塞拉斯蒂安对希贝尔的敌意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维里克身上,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我并非为传播教义而来,女士。我为‘真相’与‘平衡’而来。”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柔和的白光与一缕深邃的黑暗如同嬉戏的游鱼般在他指尖缠绕、交融,形成一种完美的、动态的平衡。
“光与暗,秩序与混沌,创造与归寂……万物皆需平衡。”塞拉斯蒂安看着维里克,眼神深邃,“而你,维里克先生,你手中所持的‘万象之匣’,正是这世间最古老、也最关键的‘平衡之砝码’。它不应沉寂,更不应被滥用。”
他直接道出了维里克的名字和万象之匣!维里克瞳孔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塞拉斯蒂安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你究竟知道多少?”维里克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我知道纳克索斯背叛了‘织网者’,试图建立冰冷的永恒秩序;我知道‘归寂之所’扭曲生命,渴望万物终结;我知道‘源初之影’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代表着某种……‘归寂’的必然。”塞拉斯蒂安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我也知道,‘织网者’留下的‘寂静’契约正在崩坏,而万象之匣,是重构秩序,或者说,引导世界走向全新‘序章’的关键之一。”
他向前一步,无视希贝尔的戒备,目光灼灼地看着维里克:“维里克先生,你不是命运的棋子,你是持砝码之人。但你现在所走的道路,充满了迷雾与陷阱。商会?他们不过是另一群渴望利用匣子力量,达成自己目的的逐利者。”
“那你呢?”维里克反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惯有的、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微笑,“圣子阁下,你跨越重洋而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真相’?还是说,神庭也想得到这‘砝码’?”
塞拉斯蒂安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坦诚:“神庭寻求的是稳定与救赎,而非掌控一件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神器。我找你,是希望我们能合作。”
“合作?”
“是的。”塞拉斯蒂安郑重道,“我拥有光与暗的平衡之力,对古老的契约和世界的法则有所了解。你持有万象之匣,拥有定义与调和对立本质的潜力。我们联手,或许能揭开‘起源引擎’的真相,阻止纳克索斯与‘归寂之所’的疯狂计划,为这个世界找到一个……不同于毁灭,也不同于永恒禁锢的未来。”
他的提议出乎维里克的意料。不是抢夺,不是命令,而是……合作?
风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减弱,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投下几缕惨淡的阳光,照亮了甲板上对峙(或者说交谈)的三人。
维里克看着塞拉斯蒂安那双充满真诚与责任感的金棕色眼眸,又瞥了一眼身边依旧警惕的希贝尔,最后,感受着怀中那因为塞拉斯蒂安身上光暗平衡之力而传来一丝奇异共鸣的万象之匣。
光暗圣子与绅士怪盗,秩序与混沌的侍奉者与定义者。
在这片混乱的锈海上,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会面,将如何改变未来的轨迹?
维里克嘴角的玩世不恭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兴趣与考量。
“合作……听起来似乎比被人当枪使要有趣一点。”他轻声道,“不过,圣子阁下,要和我这样的人合作,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
塞拉斯蒂安平静地看着他:“为了真正的秩序与平衡,我愿承担任何代价。”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代表着光明的责任与坚守,一个代表着混沌的自由与变数。
短暂的沉默后,维里克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同阳光穿透迷雾,带着他特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魅力。
“那么,或许我们可以……详细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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