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填海项目初入局 珊瑚禅房宿业深
诗曰:
沧海沉瓷藏旧年,双鱼游走佛印燃。
填海线连禅房影,宿债如潮覆旧船。
时光越过青山绿水,时钟拨回到虞明刚调到建设局不久的1991年。因为一桩海底旧案,改变了虞明的人生轨迹。
第一节 老友求救
1991 年的秋风裹挟着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气味,钻进虞明的鼻腔。他蹲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膝盖早已被寒气浸透,却浑然不觉。手中的光谱分析仪正对着那只宋代沉船出水的瓷碗嗡嗡作响,幽蓝的激光束在釉面游走,像是在解读深海的密码。
这只瓷碗是上周刚从南海打捞上来的,属于南宋时期的官窑精品。此刻,它静静躺在特制的防震垫上,釉面的冰裂纹里还凝结着南海的盐分,在冷光灯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那些细密的纹路仿佛有了生命,在光线下流转不定,像极了海蓝蓝鳞片在晨光中折射出的虹彩。虞明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他甚至能感觉到碗身传来的微弱脉动,如同深海生物的呼吸。
突然,瓷碗表面的裂纹开始渗出细小的黑水。那水并非寻常的污渍,而是带着某种生命力,在碗底缓缓汇聚。虞明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黑水凝结成双鱼游动的形状,一黑一白两条鱼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完美的太极图案。就在这时,他左手掌心的佛印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仿佛有把烧红的烙铁按在上面,烫得他几乎要脱手扔掉手中的仪器。
他猛地攥紧拳头,试图压制那股灼痛感,却发现双鱼图案的游动速度越来越快,碗身也开始微微震颤。佛印的灼热感顺着手臂蔓延,仿佛有一条火线正在经络中穿行。虞明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知道这绝非偶然 —— 自从记事起,这枚佛印胎记就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反应。
实验室的寂静被骤然撕裂,电话机的铃声像一柄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虞明紧绷的神经。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弹,每一次震动都撞得他耳膜发疼,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攥着铃铛在他耳边疯狂摇晃。他盯着桌面上的瓷碗,刚才还在游走的双鱼黑水已消失无踪,冰裂纹里的盐分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在冷光灯下泛着无辜的白光。
佛印的灼热感退得干干净净,掌心只留下一层细密的冷汗。虞明用力搓了搓左手,胎记的轮廓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不愿显露的密码。他绕到实验台另一侧,指尖拂过碗沿 —— 釉面冰凉,带着瓷器特有的滑腻感,绝无半点水渍的痕迹。难道真是连日研究沉船文物产生的幻觉?可那双鱼游动的姿态如此清晰,佛印灼痛的触感如此真实,绝非凭空臆想。
铃声还在执拗地响着,第七声时,虞明终于伸手拎起听筒。金属机身的冰凉顺着指腹蔓延,让他打了个寒颤。
小虞啊, 秦方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手头的活儿先停一停,到我办公室来趟。
虞明的手指在听筒线的螺旋纹上摩挲:秦局,您找我?
他刻意让语气保持平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墙角的档案柜 —— 那里锁着他入职时上交的个人物品,其中有半枚父亲留下的双鱼佩。
海南那边有个工程出了点状况, 秦方顿了顿,背景里传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可能需要你去跑一趟。具体情况... 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海南? 虞明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这个地名像枚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脑海里荡开层层涟漪。父亲的笔记本里反复出现过这个词,尤其在记录 1971 年南海考古队失踪事件时,总用红笔在页边画小小的海浪符号。
对,海口附近的填海项目, 秦方的声音突然压低,那边... 发现了些宋代沉船的残片,跟你现在研究的这批文物风格很像。
虞明的心跳漏了半拍。实验室里正在分析的宋代沉船,正是父亲当年带队勘探的重点对象。他攥紧听筒,指节泛白:是寒松老师负责的那个项目吗?我上周在《水下考古通讯》上看到过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长到足以让虞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你认识寒松? 秦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意外。
父亲的笔记里提到过, 虞明谨慎地措辞,说他是七十年代南海考察队的成员。
哦,对,老寒跟你父亲确实是旧识。 秦方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他那边需要个懂水文考古的人帮忙看看,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毕竟你的
三能
里,最拔尖的就是识古物、断年代的本事。
三能三会 的招聘条件突然被提起,让虞明莫名觉得刺耳。他清楚记得面试时孙少德阴阳怪气的质问:年轻人履历倒是光鲜,可这佛印胎记... 跟二十年前那桩案子里的掌纹太像了吧? 当时秦方只是笑着打圆场,此刻想来,那笑容背后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
秦局, 虞明盯着实验台上倒映的灯光,那光斑像极了父亲笔记里画的鲛珠佛灯,寒老师那边... 是不是不止文物的问题?
听筒里传来钢笔落地的轻响,紧接着是秦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你这孩子,问得倒直接。来了就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电话被匆匆挂断,忙音像是无数只蝉在耳边振翅。虞明捏着听筒站了很久,直到掌心的汗浸湿了塑料外壳。他转身看向窗外,1991 年的秋阳正透过梧桐叶隙洒下来,在地面拼出破碎的光斑 —— 那图案竟与瓷碗里消失的双鱼纹有几分相似。
档案柜的锁芯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虞明走到柜前,摸出钥匙的瞬间,突然想起三天前整理父亲的遗留物时,在贝叶经的夹层里发现的字条:
海南填海线,恰是珊瑚禅房的子午线。若佛印发烫,便是旧债要还。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上的鱼形纹路,突然明白这场看似寻常的出差,或许从二十年前父亲沉入南海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写好了结局。
虞明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脑海中闪过刚才的异象。海南?那个与南海相连的岛屿,会与刚才的双鱼图案和佛印的异动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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