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圣地典籍藏真意 少年壮志探源流
诗曰:
线装书里藏星图,二八青春探故途。
希望田野风云起,典籍为灯照水隅。
第一节:古籍修复课
“糨糊要匀,力道得像给婴儿盖被子似的,轻了粘不住,重了会把纸戳破。”
古籍修复老师周阳教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江南口音的软糯,却又透着几分严谨。
八十年大末的秋阳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像被细筛子滤过似的,透过江南大学图书馆三楼的木格窗,在古籍修复课的长桌上投下细碎的菱形光斑。
窗棂外爬着半枯的爬山虎,深绿的叶尖沾着晨露,风一吹,水珠落在窗台上,溅起细小的湿痕,与室内的墨香、糨糊香缠在一起,酿成独属于旧时光的气息。
长桌是胡桃木做的,桌面被历代学生的手肘磨得发亮,边缘还留着几处浅淡的墨渍 —— 那是多年前修复古籍时不小心洒下的,如今倒成了这间教室的 “文物”。
虞明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铺着一层米白色的宣纸,纸上摊着《水府真经》的虫蛀页。他右手捏着一支羊毫笔,笔杆是老竹做的,包浆温润,笔尖沾着淡米黄色的糨糊,正悬在纸页的破洞上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虞明抬眼望去,正看见老教授蹲在海蓝蓝身边,指尖捏着一把银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碎纸,对海蓝蓝说:
“你看这页,虫蛀得厉害,碎纸片比蝉翼还薄,得先在宣纸上涂一层薄糨,再把碎片嵌进去,对齐纹路。”
虞明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手中的经页上。指尖触到纸背时,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被刚点燃的火柴尖轻轻烫了一下 —— 那是他小臂处的胎记红印在发热。
那红印平时是淡粉色的,像朵小小的桃花,可一碰到与水族相关的东西,就会变得鲜红发烫。此刻红印的暖意正顺着指尖往上爬,蔓延到手腕,他低头时,竟看见经页里夹着的水族文残片在微微颤动,残片上的鱼形符号像活了似的,与红印的光晕慢慢重合。
“小心点,这可是 1953 年从水族圣地 —— 月亮潭征集来的孤本。” 周教授走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镜片反射着墙上《文物保护法》宣传画的红光。
老教授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朱砂,那是今早给清代《石鼓文》拓片题跋时留下的,颜色艳得像凝血,竟与《水府真经》里 “水” 字的墨色分毫不差。
“当年我跟着考古队去月亮潭时,水族的老祭司用桐木箱装着这本经,箱底垫着晒干的禾秆,说这经是‘水神的话’,不能沾潮气。”
周教授的手指轻轻拂过经页的边缘:“1984 年国家才批准对这类水族典籍进行整理,你们是第二届能接触原件的学生,可得把‘敬’字刻在心里。”
虞明点点头,刚想把笔尖落在纸上,就听见对面传来海蓝蓝的轻呼。他抬眼望去,只见海蓝蓝坐在工作台前,面前摆着一个铜制放大镜,镜片把经页上的曼陀罗图案放大了三倍,清晰得能看见墨色的晕染痕迹。
那个年代的实验室还没有数字化扫描设备,她只能把硫酸纸铺在经页上,用一支 hb 铅笔逐笔描摹。硫酸纸是半透明的,透过纸页能看见她素描本上的字迹 —— 那是她去年跟着父亲去人工湖勘测时画的湖底结界图,此刻经页上的曼陀罗涡旋纹,正与素描本上的纹样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
“周老师,您快来看!” 海蓝蓝的声音带着点激动,手指指着经文第 37 页的空白处,那里有一行淡灰色的铅笔批注,字迹潦草却透着股凌厉。
她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封皮的本子,翻开其中一页 —— 那是 1943 年日军 “水泽实验” 的日志复印件,是她父亲在历史系档案库里找到的。
“您看这行铅笔字的笔迹,和日志里的中文注释一模一样!” 她把本子推到周教授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我昨天对比了一晚上,连‘水’字的弯钩角度都一样,会不会是当年有人把日志内容抄到经书上了?”
周教授接过本子,眉头微微皱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架在玳瑁眼镜外面,仔细对比着两处字迹。
“1943 年,日军确实在月亮潭附近搞过实验,据说想挖走水族的‘镇水之宝’。” 老教授的声音沉了些,“当年我听老祭司说,有个中国人跟着日军做事,后来又偷偷把实验数据藏了起来,难道……”
话还没说完,工作台下的暖气片突然发出 “叮” 的轻响。 当年的供暖系统刚调试完毕,热水在铸铁管道里流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像远处太湖的潮汐,节奏缓慢却有力。
虞明侧耳听着,突然发现这声音的频率,竟与《水府真经》里 “潮汐密码” 的记载完全吻合 —— 经文中说 “辰时潮起,申时潮落,每刻三响”,此刻正是申时,暖气片的响声正好每间隔十二秒一次。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王影儿抱着一个青铜鼎走了进来。鼎身有半人高,绿锈斑驳,鼎耳是兽首形的,眼睛是空的,一看就是老物件。
王影儿穿了条藏蓝色的工装裤,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点的帆布鞋,显然是刚从社科院过来。她抱着鼎走得有些吃力,肩膀微微倾斜,蓝布包袱从胳膊上滑下来,里面的拓片散了几张在地上。
“小心!” 虞明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手里的修复笔却 “啪” 地掉在水泥地上。笔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细细弯弯的,像条小鱼。
王影儿弯腰捡拓片时,突然 “呀” 了一声:“这痕迹……”
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展开来 —— 那是她太爷爷寄来的信,信末附了张湖底坐标图,图上有一道标记线,竟与地上的笔痕一模一样。
“我太爷爷是水族最后一任祭司,那年他写信说‘湖底有钥,纹若鱼游’,我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 王影儿把信纸铺在桌上,指着那道线,“昨天我去人工湖采样,发现湖底石板上的纹路,也和这个一样,现在连笔痕都对上了,这也太巧了吧?”
周教授走过来,手指抚过青铜鼎的锈迹:“这鼎是在月亮潭边挖出来的,应该是守鼎人的器物。你太爷爷寄信时,恐怕已经知道圣地要启了。”
他转头看向王影儿,“社科院送来的拓片呢?我看看。”
王影儿连忙解开蓝布包袱,把拓片一张张贴在墙上。拓片是米黄色的宣纸,上面的鱼形图腾在阳光下泛出青紫色的光泽,像是蒙着一层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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