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镇北碑的巨坑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而温润的草地,有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散,落地即生根。那场席卷全城的净化之光,不仅洗去了污染,更似乎抚平了人们心中最深处的创伤与恐惧。
百姓们走出家门,清理着家园的废墟,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孩子们在街头巷尾追逐嬉闹,笑声清脆,一如往昔。宗人府外,自发聚集的民众对着那座修复了大半的府邸,一次次地跪拜,他们拜的不是皇子,不是王爷,而是那个给他们带来新生的、名为“希望”的神迹。
李存仁站在宗人府的台阶上,看着这一切,老泪纵横。他知道,赵棠赢了。以一种无人能及的、惨烈的方式,赢下了这场关乎种族存亡的战争。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然而,在这举城欢庆的喜悦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阴影,正悄然蔓延。
***
一处僻静的偏殿内,赵棠静静地躺着。
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彻底平复,那场与深渊本源的搏斗,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睡得很沉,呼吸绵长而均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高阳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用自己的净世之力,为他温养着神魂。
她能感觉到,赵棠的灵魂深处,那场大战留下的创伤正在缓慢地愈合。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不是来自赵棠自身的力量,而是一种外来物的气息。极其微弱,如同附骨之蛆,隐藏在他神魂最深处的某个角落,与那场净化之光一同被带了回来。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入赵棠的怀中。在那里,淑妃的执念已经消散,只留下一枚断裂的凤钗,静静地躺在他的胸口。
就是这枚凤钗。
高阳的指尖触碰到凤钗的瞬间,一股极其阴冷、极其细微的恶意,顺着她的指尖,瞬间窜入她的脑海!
那不是强烈的攻击,而是一种…窥探。一种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冰冷的试探。它没有伤害高阳,只是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念。
——“种子…已种下…”
高阳猛地缩回手,脸色煞白。她看着那枚静静躺在赵棠胸口的凤钗,昔日象征着淑妃慈爱的信物,此刻在她眼中,却变得无比诡异。
她想起了淑妃的执念消散前的最后一幕。那不是释然,而是在解脱之前,将最后一部分无法磨灭的、属于深渊的“种子”,藏入了这枚凤钗,然后通过赵棠的本源,一同带入了现实世界。
深渊被净化了,但它的“种子”,却被留在了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殿下…”高阳看着沉睡的赵棠,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她守护了他,却可能无意中,成为了这个最可怕危机的载体。
***
皇宫,一间早已废弃的、堆满杂物的暖阁。
赵稷蜷缩在角落,像一只受了伤的野狗。他身上的龙袍早已被撕碎,曾经燃烧着狂热与神性的眼神,此刻只剩下空洞和茫然。他是个废人了,一个被自己窃取的力量所反噬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黑暗中,一缕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光,从他眉心浮现。
那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深渊的核心虽被净化,但在彻底消散前,一丝最精纯、最隐晦的本源,如同附骨之蛆,悄无声息地侵入了赵稷的体内,寄生于他的神魂之上。
它没有选择赵棠,因为赵棠的力量太过纯粹、太过强大,如同烈日,容不下这缕阴暗。它选择了赵稷,这个充满了怨恨、嫉妒和不甘的、最完美的“培养皿”。
一丝微弱的意识,从这缕黑光中浮现,直接侵入了赵稷的脑海。
“…不甘心…想复仇…想…拿回一切…”
赵稷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力量…我需要…力量…”
那缕黑光,开始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滋养着他破碎的经脉,修复着他受损的丹田。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力量,开始在他体内滋生。
这股力量,不同于他之前窃取的狂暴能量。它更加阴冷,更加诡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特性。它不断地暗示他,告诉他,他并非废物,他只是需要一个新的“神”,一个能指引他拿回一切的“引路人”。
赵稷的眼中,空洞的黑暗,开始重新凝聚。一丝怨毒而疯狂的光芒,在他眼底深处,悄然亮起。
***
京郊,一座隐秘的山谷。
数十名身穿黑衣、气息阴冷的人,悄无声息地聚集于此。他们是大皇子赵琛留下的最后死士,也曾是赵稷最忠诚的部下。在赵稷“登基”后,他们便销声匿迹,如同人间蒸发。
此刻,他们正单膝跪地,对着山谷中央一座由黑曜石垒成的、简陋的祭坛,虔诚地叩拜。
祭坛之上,没有神像,只有一枚缓缓旋转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晶石。
“圣尊…您的光辉…未曾熄灭…”一名为首的黑衣人,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低语,“四皇子殿下虽遭挫折,但他的意志,便是您的意志!我们…是您播撒在人间的种子!”
黑色晶石微微一亮,一股冰冷的意念传入他们脑海。
“…寻找…种子…等待…收割…”
“时机…未到…隐忍…积蓄…力量…”
这些死士们,如同被输入了新的指令的傀儡,眼中重新燃起了狂热的火焰。他们不再是为一位皇子效忠,而是为一个更加伟大、更加神秘的“圣尊”而战。
他们的目标,是寻找那些被深渊本源“种子”污染的、拥有特殊体质的人。
而他们不知道,他们所效忠的“圣尊”,其最精华的一缕本源,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皇宫,寄生在一个废皇子的身上。
***
宗人府,深夜。
高阳再也坐不住了。她看着沉睡的赵棠,又看了看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凤钗,心中警铃大作。
她悄悄起身,来到殿外,将一名心腹护卫拉到一旁,低声命令道:“速去钦天监废墟,将高人请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之事!”
那名护卫领命而去。
高阳回到殿内,看着赵棠,喃喃自语:“殿下,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深渊的种子,已经埋下。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危险。”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赵棠的脸颊,眼中充满了坚定。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帮你…把你从这无形的枷锁中…解救出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名护卫带着一个身穿灰色麻衣、面容清癯的老者,匆匆赶来。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可是高阳郡主?”老者声音沙哑地问。
“正是!前辈是…”高阳急切地问。
“老夫姓柳,略懂一些…观气之术。”老者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了赵棠的胸口,眉头瞬间皱起,“好浓的…死气!好精纯的…邪性本源!郡主,令兄他…他胸口的物件,有古怪!”
柳姓老者,是一位隐世的相师,精通堪舆望气之术。他一到此地,便感受到了赵棠身上那股看似沉寂、实则暗流汹涌的恐怖气息。
高阳心中一凛,连忙道:“前辈,您能看出是什么吗?”
柳老者指着那枚凤钗,声音凝重:“此物并非凡物,它是一件‘魂器’。里面,封印着一缕…来自九幽之下的、不散的怨念本源。它正在缓慢地…侵蚀令兄的神魂!”
一句话,让高阳如坠冰窟。
她最担心的事情,被证实了。
深渊的种子,不仅被留下了,而且已经开始了它最恶毒的、悄无声息的侵蚀。
而此时,赵棠的意识,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镇北碑的深渊之底。他不再是净化者,而是成为了这片黑暗的一部分。无数怨毒的意念在他耳边低语,引诱他释放内心的黑暗,引诱他拥抱毁灭,成为新的“门”。
他梦见赵稷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用一种怨毒而狂热的眼神看着他,口中高喊着:“哥哥,你看,这才是我们的宿命!这才是力量的源泉!来吧,和我一起,统治这个被我们亲手毁灭的世界!”
他甚至梦见,那缕寄生于赵稷体内的深渊本源,化作一条漆黑的毒蛇,猛地扑向了高阳!
“不!”赵棠在梦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邪恶、充满诱惑力的意念,正试图从心脏的位置,破土而出!
深渊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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