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作用的存在，像一块透明的玻璃，横亘在孟朝桉和祁叶之间。
他们都能看到对方，生活依旧继续，但每一次孟朝桉出现短暂的记忆闪回或细微的异常，都像是在那块玻璃上敲出一道细小的裂痕，发出只有祁叶能听见的刺耳声响。
孟朝桉努力表现得一切如常。
她依然是那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孟总，是那个在家里会作天作地、鲜活灵动的孟朝桉。
她积极配合着祁叶安排的所有“康复理疗”，严格遵守他制定的作息表，甚至开始学着做一些简单的瑜伽和冥想，试图从内在稳定自己的状态。
她学会了自嘲。
当她又忘了钥匙放在哪里，或者重复问起一个刚刚讨论过的话题时，她会抢先一步，拍拍自己的脑袋，笑嘻嘻地说：“瞧我这记性，肯定是被祁总的美色耽误了，cpU烧坏了！” 她用这种看似轻松的方式，试图化解尴尬，也安抚祁叶那根紧绷的神经。
但祁叶看得分明，她笑容背后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努力掩饰的无力感。
这让他心如刀割。
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敏锐。
他像一个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扫描着她的状态。
他会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在她可能出现困惑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提醒或引导。
他将她的工作环境安排得更加人性化，减少了不必要的干扰和压力源。
他甚至开始学习一些神经心理学知识，试图更好地理解她的感受。
然而，百密一疏。
或者说，有些影响，并非外力可以完全抵消。
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很好。
两人在花园里喝茶，孟朝桉窝在躺椅上，抱着一本画册看得入神。
祁叶在处理邮件，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觉得岁月静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忽然，孟朝桉放下画册，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远处的花丛，喃喃自语：“朝屿……好像很久没消息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祁叶耳边炸响！
孟朝屿这个名字，自从那次在康复中心做了断之后，就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禁忌。
孟朝桉从未再主动提起过。
此刻，她却用一种带着些许茫然和……类似怀念的语气提起了他。
这绝不是简单的记忆模糊！这是一种情感上的错位和混淆！是那副作用在侵蚀她近期建立的认知屏障，将过去被扭曲的情感记忆拉扯了出来！
祁叶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他放下电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声音却尽量保持平稳：“朝桉，看着我。”
孟朝桉似乎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智，眼神聚焦，看到祁叶近在咫尺的脸，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和窘迫：“我……我刚才……”
“你刚才在看画册。”祁叶打断她，语气坚定，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量，“是我们上个月在拍卖会上一起看中的那本莫奈画册，记得吗？你说里面的睡莲颜色很像我们卧室新换的窗帘。”
他刻意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清晰的、最近的、与他们两人相关的记忆上。
孟朝桉顺着他的指引，看向手边的画册，又看看祁叶，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褪去，被一种后知后觉的清明取代。
她用力回握住祁叶的手，指尖有些颤抖：“对……是莫奈……我……我刚刚好像走神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一次的“失神”，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仿佛有什么东西短暂地接管了她的思绪。
祁叶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她的心上：“听着，孟朝桉。孟朝屿已经过去了，他得到了他应有的结局。你的现在和未来，在这里，和我在一起。记住了吗？”
孟朝桉把脸埋在他胸前，用力点头，声音闷闷的：“记住了。”
但祁叶知道，光靠记忆是不够的。
他必须给她更坚实的东西。
那天晚上，祁叶没有去书房工作，而是早早地陪孟朝桉躺下。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握着她的手，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朝桉，我们结婚吧。”
不是求婚的询问，而是一种郑重的陈述。
孟朝桉怔住了，猛地转头看向他，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祁叶重复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不是订婚，是正式的婚姻。越快越好。”
孟朝桉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当然想嫁给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为什么是现在？这么突然？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她轻声问。
祁叶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唇，印下一个短暂却深刻的吻，然后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祁太太。这个身份，会刻进法律，刻进社会关系，刻进我们彼此的骨血里。任何东西，哪怕是该死的后遗症，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用婚姻，给你打造一个最坚固的堡垒。让你即使偶尔迷路，也能凭着这个身份，毫无阻碍地回到我身边。”
孟朝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明白了。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对抗那不可预测的副作用，给她一份最厚重的安全感。
他不是因为怀疑她的记忆，而是因为太害怕失去她。
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哽咽着说：“好。”
一个字，重于千金。
这一刻，什么副作用，什么记忆担忧，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因为爱，本身就是最强大的解药。
而婚姻，将是他们共同签署的、对抗一切风雨的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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