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叶没有直接将孟朝桉带回那座如同精致牢笼的别墅。
他抱着哭到几乎虚脱的她,坐进车里,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
是市中心一套他很少使用的顶层公寓。
这里视野开阔,装修风格现代冷硬,少了别墅那种处处精心营造的“疗养”氛围,更像一个纯粹的、成年人的避难所。
孟朝桉一路上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着浮木,无声地流泪。
到了公寓,祁叶将她放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去浴室拧了热毛巾,仔细地帮她擦干净哭花的脸和沾了灰尘的脚底。
她的脚心有些细微的划伤,祁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动作却愈发轻柔。
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出走,也没有责怪她的任性。
他只是沉默地照顾着她,用行动告诉她:我在这里,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在。
这种无声的包容,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孟朝桉心酸。
她靠在沙发里,看着祁叶为她忙碌的背影,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冷硬如铁的男人,此刻却为她做着最琐碎的事情。
愧疚和爱意像潮水般交织,几乎将她淹没。
“祁叶……”她声音沙哑地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很麻烦?”
祁叶动作一顿,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
他的目光深邃,里面没有一丝不耐或厌弃,只有深不见底的心疼和坚定。
“你不是麻烦。”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你只是生病了。我们在打仗,记得吗?偶尔的撤退,不代表失败。”
他的比喻简单直接,却奇异地安抚了她。
是啊,他们在打仗,对手是那该死的后遗症。
今天的出走,或许只是一次失败的战术迂回。
“可是……我控制不了……”孟朝桉痛苦地闭上眼,“那些画面……你的脸……他的脸……我总是分不清……我害怕……害怕哪天彻底认不出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内心最深的恐惧。
祁叶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俯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有力:“你不会认不出我。就算暂时认不出,我也会让你重新认出来。一次不行,就十次,一百次,一千次。”
他的承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那天晚上,祁叶没有强迫孟朝桉回卧室睡觉。
两人就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盖着同一条薄毯。
孟朝桉累极了,身心俱疲,很快在祁叶沉稳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
祁叶却一夜未眠,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久久凝视着她的睡颜,眼底是化不开的凝重。
孟朝桉的这次出走,像一记警钟,狠狠敲醒了他。
他意识到,仅仅提供保护性的环境、被动的治疗和等待是远远不够的。
孟朝桉需要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安全,更是精神上的支点和重新确认自我价值的途径。
她需要感受到自己不是纯粹的“病人”,而是有能力对抗疾病的“战士”。
第二天,祁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再将孟朝桉带回那个与世隔绝的别墅,而是让她暂时住在了这套市中心公寓。
他撤掉了大部分明面上的“保护”人员,只留下了最核心的医疗顾问远程待命。
他不再严格限制她的外出,只是要求她必须让宥熙陪同,并保持手机畅通。
更重要的是,他重新和她谈起了桉屿文化。
“朝桉,公司需要你。”他将一份最新的项目计划书放在她面前,语气是平等的商讨,而非照顾式的安排,“有一个公益艺术疗愈项目,我想交给你全权负责。目标群体是经历过心理创伤的人,或许……你能从中找到一些共鸣和力量。”
他没有说“这对你的病有好处”,而是将项目本身的价值和她的能力摆在第一位。
孟朝桉看着计划书,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燃起一丝微光。
她明白祁叶的用意。他不是要给她找事做分散注意力,而是给她一个战场,一个可以让她运用自己的智慧、经验和同理心,去创造价值、同时也疗愈自己的平台。
她沉默地翻看着计划书,许久,抬起头,看向祁叶,眼神里多了一丝久违的锐利和决心:“好,我接。”
她不能一直躲在祁叶的羽翼下,被动地等待“康复”。
她必须主动出击,用自己的方式,去和那些混乱的记忆、那些身份的混淆正面交锋。
重回工作岗位,哪怕是部分参与,对孟朝桉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最初几天,她需要宥熙的密切协助,才能处理一些基本事务。
偶尔,她还是会突然愣神,需要旁人提醒。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也没有自我怀疑。
她将每一次“断片”都视为一次需要克服的障碍,努力调动全部精力去应对。
她全身心投入到那个艺术疗愈项目中,亲自去拜访心理专家,与研究团队探讨方案,甚至尝试着将自己的某些感受融入项目设计。
她发现,当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帮助他人、创造美好事物上时,那些困扰她的负面记忆和混淆感,似乎会暂时退却。
祁叶默默关注着她的变化,看到她眼底重新亮起的光彩,看到她因为一个方案被通过而露出的真心笑容,他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一些。
他明白,真正的疗愈,或许不在于遗忘或压制,而在于接纳、理解,并找到与之共存、甚至将其转化为力量的方式。
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而孟朝桉,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步一步,从那片泥沼中,艰难而坚定地,向外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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