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屯的日子,在秋意渐深中,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田园诗般的宁静与充实。凌云的小院,俨然已成为方圆数十里内一个独特的所在。它不再仅仅是几间简陋的茅屋,而是一个散发着希望与专业气息的小小“医疗中心”。每日,除了本村的村民,更有许多面生的、风尘仆仆的身影,或搀扶、或背负着病人,从蜿蜒的乡间小径寻来。他们来自更远的李家沟、王家洼,甚至河对岸那些连名字都陌生的村落。
名声外传,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起初是治愈虎子断臂的神奇,随后是扑灭一场灭顶之疫的功绩,如今又添上了调理沉疴痼疾的本事。“张家屯有个凌神医,手段通神,心肠仁厚”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附近乡民口耳相传的传奇。这带来了更多的病患,也带来了更复杂的病例和更高的期望。
凌云和李文轩每日忙碌异常。诊病、开方、配药、解释医嘱……虽然配合愈发默契,效率极高,但凌云敏锐地察觉到一种潜在的瓶颈。他们接触的病例越多,越发现许多疾病的根源,与更广阔地域的环境、饮食、劳作习惯乃至药材流通息息相关。治疗一个病人的哮喘,可能需要了解县城药材市场的黄芪品质;预防下一个村子的痢疾,可能需要知道上游水源地的卫生状况。局限于张家屯这一隅之地,如同坐井观天,虽能解决眼前疾苦,却难以从根本上提升医疗水平,更无法实现他心中那个系统化传播医学理念的抱负。
一种强烈的信息的需求在凌云心中滋生。他意识到,要长远发展,要真正让所学有所大用,就必须将目光投向远方,对那个更广阔、更复杂的外部世界——尤其是作为区域中心的县城,有一个清晰、深入、立体的了解。不能再满足于道听途说的零星消息,需要主动地、系统地收集情报。
“文轩,韩老,”一日傍晚,处理完最后一位远道而来的病人后,凌云将李文轩和身体已大有好转、时常来帮忙打理杂务的韩老倌叫到院中石桌旁,神色郑重地开口,“我们如今虽小有名声,但终究是困守一隅。若想真正做一番事业,不能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县城,是我们绕不开的去处。我想请二位,利用各自的渠道,帮我去仔细打探一番县城里的情形。”
激活人脉的时刻到了。凌云深知,李文轩和韩老倌,正是打通“上层”与“底层”信息渠道的最佳人选。
李文轩闻言,清瘦的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他拱手道:“凌兄所言极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文轩虽不才,在县城尚有几位旧日同窗,以及昔日为城中几位员外抄录文书时结识的一些朋友。我即刻修书几封,或可亲往一趟,探听虚实。”他的渠道,指向的是士子、书吏、富户管家等有一定见识和地位的“上层”人物。
韩老倌则搓着手,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他嘿嘿一笑:“凌先生放心,打听消息这事儿,老汉我在行!县城里那些茶馆酒肆的伙计、走街串巷的货郎、码头上扛活的苦力、甚至城隍庙边上晒太阳的老乞丐,都有老汉我的老相识。保准给您打听得明明白白,都是街面上最实在的话!”他的网络,深植于市井街巷,是获取底层真实民意的绝佳途径。
任务分派下去,接下来的几日,小院仿佛成了一个微型的情报分析中心。信息通过不同的渠道,源源不断地汇集而来。
李文轩的“上层”渠道果然发挥了关键作用。他并未贸然亲自前往,而是先精心写了几封言辞恳切、却不失分寸的信函,托可靠的顺路人带给城中的旧友。不久,回信陆续抵达,结合他过往的记忆,一幅关于县城的基本情况图景逐渐清晰:
* 县城内医馆林立,但真正成规模的不过三五家。首推“济世堂”,坐堂的是祖传三代的老郎中,医术扎实,尤其擅长内科调理,在士绅阶层中威望很高,但用药偏于保守,收费不菲,且对“新奇”疗法颇为排斥,显得有些守旧。其次是“仁心堂”,东家是位年轻的郎中,头脑灵活,善于经营,常有些“祖传秘方”的噱头,对普通百姓态度客气,但医术功底据说不如济世堂扎实,更善于营销。此外,还有官办的“惠民药局”,本意为贫苦百姓提供廉价医药,但如今管理混乱,药材低劣,坐堂的医官多是混日子的庸才,早已形同虚设,百姓很少前去。这番探查,让凌云对潜在的竞争格局有了清晰的认识。
* 县城的药材多由几家大的药行把控,货源主要来自本县山区采集和从外地药市采购。价格随季节、年景波动较大,尤其是黄芪、当归等常用补益药材,若遇歉收,价格会飙升。目前并未形成绝对的垄断,但想要拿到品相好、价格公道的药材,需要与药行掌柜建立良好的关系,或者有可靠的中间人引荐。这提示了寻找可靠供应商的重要性。
* 李文轩特别留意了官府层面的信息。在县城开设医馆,需向县衙的“医学”申报,获取“医凭”,并定期接受检查。关键在于与具体经办的小吏打好交道,否则容易被刁难。更重要的是,本地医馆行会可能存在排外倾向,新医馆入驻,尤其是像凌云这样“名声在外”的,极有可能触动原有利益格局,引来排外反应,如散布谣言、恶意压价、甚至勾结地痞骚扰等。这些潜在风险必须提前预估。
与此同时,韩老倌的“底层”情报则从另一个角度补全了画面。他没费多少铜钱,只靠几包烟丝和几顿粗茶淡饭,就从他的老关系网里挖出了更接地气的消息:
* 他打听到,县城百姓最常见的疾病是伤风感冒、积食腹泻、劳损腰痛等,这与生活环境和劳作方式相关。但百姓对现有医馆普遍有怨言:“济世堂”药价太高,看个小病动辄数百文,普通人家负担不起;“仁心堂”态度虽好,但有时药效不显,让人觉得花了冤枉钱;至于“惠民药局”,则根本无人提及,可见其边缘化。百姓渴望的是“价廉效显”的医馆。
* 更让凌云注意的是,韩老倌带回消息,关于“张家屯神医”的传闻,确实已经像风一样吹进了县城。茶馆里有人当奇闻轶事谈论,多是好奇和将信将疑的态度:“听说乡下有个郎中,接骨如神,还能驱瘟?”“真的假的?别是乡民夸大其词吧?” 但也有些许不同的声音,来自对现有医馆不满的人:“要是真这么厉害,来城里开个馆子才好哩!” 目前尚未听到有明显的质疑或敌意,但这种关注本身,就是一柄双刃剑。
* 韩老倌甚至借着帮人送东西的机会,亲自去县城逛了大半天。他回来后,绘声绘色地描述:县城比张家屯热闹百倍,青石板铺的主街两旁店铺林立,人流如织。他特意留意了几家医馆的位置,“济世堂”在城东富人区,门脸气派;“仁心堂”在城西闹市,人来人往。他还注意到几处相对僻静但靠近居民区、租金可能较便宜的巷口,记在了心里。这种直观感受,是信件无法替代的。
信息如同溪流,从不同方向汇入小院。凌云、李文轩、韩老倌三人,开始了定期汇总和信息整合。他们将李文轩带来的“上层”视角和韩老倌搜集的“底层”见闻放在一起,交叉比对,去伪存真。
“文轩说济世堂守旧,韩老打听到的也是药价高,看来此馆主要服务富户,与我们定位不同。”
“仁心堂善于营销,但百姓反映药效时有不佳,说明其医术或药材质量可能存在问题,这是我们的机会。”
“官府吏员需打点,此乃常态,需预留此项开支。”
“百姓对价廉效显的渴望,正是我们可切入的市场空白。”
“目前传闻以好奇为主,利于我们初期吸引病人,但也需防备成名后的嫉妒与打压。”
通过这种立体验证,他们对县城的认知不再是道听途说的纸上谈兵,而变得立体而真实。哪里有机会,哪里有风险,目标客户是谁,潜在对手如何,官场规则怎样……一幅详尽的“县城医馆生存地图”渐渐在凌云脑中清晰起来。
夜幕降临,油灯下,凌云将最后一条信息记录在自己专用的笔记本上,合上本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隐约迷茫,而是充满了洞悉局势后的清明与坚定。
这个由李文轩和韩老倌构建起来的、虽然简陋却极为有效的信息网络,如同为团队装上了“千里眼”和“顺风耳”。它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揭开了县城神秘的面纱。
凌云心中那个原本模糊的、只是作为一个可能选项的 “进城”想法,此刻开始有了具体的轮廓——选址的偏好、服务的定位、应对竞争的策略、需要规避的风险……一切都有了可行性评估的依据。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在他胸中涌动。下一步该如何走,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喜欢大明:开局救活马皇后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大明:开局救活马皇后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