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在林玄玄妙的手段下恢复了基本样貌,虽然那棵半秃的老槐树依旧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但至少不再是满目疮痍。龟息归元阵默默运转,汲取着地脉灵气,缓慢修复着自身的损伤。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迎来了久违的宁静。
陈稳、石铁、周一鸣三人谨遵师命,全力疗伤恢复,陈稳运转功法,温养受损的经脉,气息日渐沉稳;石铁的药浴换了更猛烈的方子,双臂伤势愈合奇快,浑身肌肉贲张的气血越发旺盛;周一鸣则被林玄亲自喂下几颗安神补魂的丹药,枯竭的精神力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恢复着,小脸也重新有了血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依旧沉睡的林宝儿身上。
九转还魂丹的药力持续发挥着作用,林宝儿的生命气息一天比一天强盛,脸色红润,呼吸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酣睡。然而,三天过去了,她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师父,宝儿她……”石铁性子最急,忍不住第N次问道。
林玄坐在床边,手指搭在林宝儿的腕脉上,闭目感应了片刻,缓缓睁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丹药之力已完全吸收,肉身无恙,魂魄亦已稳固,之所以未醒,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愿面对昏迷前遭遇的恐怖,自行封闭了灵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那……那怎么办?”周一鸣担忧地问。
“等!”林玄言简意赅,“或者,需要一个足够熟悉和安心的契机,引导她走出自我的封闭。”
他将目光投向陈稳:“稳儿,宝儿平日与你最亲近,你多在她身边说说话,讲些她熟悉开心的事。”
“是,师父!”陈稳点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握着林宝儿的小手,开始低声讲述起师门日常的琐碎趣事,从石铁练功闹出的笑话,到周一鸣研究阵法时的痴迷,再到城中村街角那家好吃的糖葫芦……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石铁和周一鸣也时不时插嘴补充几句,试图营造出往日那种轻松的氛围。
林玄看着这一幕,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日,黄昏时分。
当陈稳讲到第一次带宝儿去看向阳小学开学典礼,小丫头紧张又好奇地躲在他身后时,林宝儿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这一下微小的动作,让守在一旁的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林宝儿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纯净无暇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茫然、恐惧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她怔怔地看着头顶熟悉的房梁,又缓缓转动眼球,看向围在床边的陈稳、石铁、周一鸣,最后落在站在稍远处的林玄身上。
眼神陌生而警惕,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宝儿?你醒了?!”石铁惊喜地大叫,忍不住想上前。
“嘘!”陈稳立刻制止他,示意他不要吓到小师妹,他尽量放柔声音,俯下身,轻声道:“宝儿,别怕,是大师兄,你看,二哥、三哥,还有师父,都在这里,你已经安全了。”
林宝儿看着陈稳,眼神中的茫然并未减少,反而微微向后缩了缩身子,小声地、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道:“……大师兄?”
她又看向石铁和周一鸣,眉头紧皱,似乎在努力回忆:“二哥……三哥?”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林玄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眼神中的陌生感也最重,迟疑了许久,才极小声道:“……师父?”
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虽然认得人,但那神态间的疏离和不确定,绝非伪装!
陈稳心中咯噔一下,看向林玄。
林玄走上前,坐在床边,温和地看着林宝儿,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股更加柔和精纯的灵力探入,仔细检查着她的神魂状况。
片刻后,他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魂魄无缺,但关于昏迷前遭遇袭击、以及可能关联到其身世的恐怖记忆,被自我防御机制暂时封存或模糊化了,她现在,或许只记得一些日常的片段,如同大梦初醒。”
失忆了?虽然不是完全忘记,但最重要的、最创伤的部分被屏蔽了!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避免了宝儿直接面对那些血腥和阴谋,但同时也意味着,她暂时无法提供任何关于“星钥”或被袭击细节的线索,而且,师门众人需要重新与她建立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亲密。
“忘了也好,忘了也好!”石铁挠着头,试图让气氛轻松点,“那些破事想起来干啥!宝儿,饿不饿?二哥去给你买糖葫芦!”
林宝儿看着石铁,似乎被他的大嗓门和熟悉的“糖葫芦”触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微小的回应,让众人松了口气,记忆可以暂时封存,但情感的本能还在。
接下来的几天,师徒几人小心翼翼地陪着林宝儿,绝口不提任何关于袭击、幽冥蛇府、“星钥”的事情,只是像往常一样,吃饭、散步(只在院内)、讲故事。林宝儿虽然大部分时间很沉默,眼神也常常带着迷茫,但在熟悉的环境和师兄师父的耐心陪伴下,那份警惕和陌生感在慢慢消褪,偶尔也会露出一点浅浅的、带着试探意味的笑容。
小院仿佛真的回到了从前那种平淡温馨的时光。
然而,无论是林玄,还是逐渐恢复的陈稳三人,都清楚这平静只是表象。
林玄抽空去了一趟苏云城所在的顶级医疗中心。苏云城依旧昏迷,所谓的现代医学专家束手无策,林玄只是隔着玻璃看了一眼,留下一句“诅咒已深入神魂,非药石能医,待宝儿稳定,我再设法”,便离开了,金科长对此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将巡天司司徒啸希望与林玄会面的请求再次转达,林玄不置可否。
暗处的目光,并未因巡天司的介入而完全消失。陈稳和恢复部分精神力的周一鸣,都能隐约感觉到,在更外围的区域,似乎仍有若即若离的窥探感,只是对方极其谨慎,不再靠近小院阵法范围。这些目光,来自不同的方向,带着不同的气息,有阴冷,有贪婪,也有纯粹的观察。
这天夜里,林玄将陈稳叫到院中。
“稳儿,你的《惊鸿剑诀》,练到第几式了?”林玄负手望着夜空,淡淡问道。
“回师父,徒儿愚钝,刚摸到第三式‘惊鸿一瞥’的门槛。”陈稳恭敬回答。
“嗯。剑道一途,重在悟性,亦需实战磨砺。从明日起,每日子时,我与你过招。”林玄的语气不容置疑。
陈稳心中一震,既有激动也有压力。师尊亲自喂招,这是何等难得的机缘!他立刻躬身:“是!谢师父!”
林玄又看向屋内:“铁儿的《磐石劲》刚猛有余,变化不足,需领悟‘不动如山,动如雷震’的奥义。鸣儿的阵道天赋虽佳,但见识太浅,需博览群书,触类旁通,至于宝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灵韵天成,本是修真的好苗子,但如今神魂初定,不宜贸然引气入体,先让她静养,读些启蒙的典籍,涵养心性吧。”
这是在为徒弟们规划接下来的修行之路了,陈稳明白,师尊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波做准备。
“徒儿明白,”陈稳郑重应下。
林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夜空,城市的霓虹无法完全掩盖星辰的光芒,在那深邃的天幕之上,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也正注视着这座看似平凡的都市,以及这座城中村小院里,悄然发生的一切。
宝儿失忆,是福是祸?暗处的目光,何时会化作实质的攻击?师尊归来,又将如何应对这错综复杂的局面?平静的日常之下,命运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
(第四十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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