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日内瓦,万国宫会议厅内,穹顶高悬如天穹,倾泻而下的灯光将与会者的面容映照得清晰而肃穆。全球和平论坛的圆桌旁,林越轻轻调整了一下面前的同声传译耳机,指尖触到西装内袋里那本随身携带的、已摩挲得边缘微卷的《孙子兵法》现代译注本。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杂的心绪稍稍安定。他抬眼望去,台下是来自各国政府、国际组织的代表,以及诸多顶尖学者,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对古老东方智慧的怀疑。
主持人报出他的演讲题目——《以孙武智慧守护世界和平》。林越深吸一口气,走到演讲台前,没有立刻打开精美的ppt,而是将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秘书长先生,各位代表,女士们,先生们,”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而沉稳地传遍大厅,“两千五百年前,在遥远的东方,一位伟大的军事家孙武,在他传世的兵书开篇写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开场引用的正是《孙子兵法·始计篇》的核心。他没有急于解释,而是让这句蕴含着沉重历史分量的话语,在寂静的会议厅里回荡片刻。许多西方代表的表情微微一动,这句将战争与国家存亡直接关联的警示,跨越了时空与文化,击中了当今世界同样面临的困境。
“今天,我们齐聚于此,探讨如何守护和平。而孙武,这位被尊为‘兵圣’的古人,他毕生智慧的巅峰,并非追求战无不胜的兵法,恰恰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全胜思想。”林越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穹窿山茅屋中,孙武在竹简上刻下这句话时那凝重的侧脸,“这并非怯懦,而是最高层次的战略智慧——以谋略、外交、威慑,化解冲突于未形,使百姓免于涂炭,国家免于消耗。这,难道不正是我们今日应对地区冲突、防止战争升级所最需要的吗?”
他点击遥控,身后巨大的屏幕上出现《谋攻篇》的摘录:“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林越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结合当下的国际热点进行阐释:“‘伐谋’,是在冲突萌芽前,通过深度对话、战略信任构建,消除误解的根源;‘伐交’,是当分歧出现时,利用多边机制、联盟网络,形成政治和道义压力,迫使各方回到谈判桌,正如我们此刻正在做的努力。而将武力作为最后、最无奈的选择(伐兵、攻城),这正是孙武‘慎战’思想的核心——对战争保持最大的敬畏与克制。”
这时,一位来自某冲突地区的代表举手提问,语气带着质疑:“林先生,孙武的智慧听起来很美好,但面对赤裸裸的侵略和背信弃义,难道只能寄望于‘伐谋’和‘伐交’吗?和平有时是否需要武力来扞卫?”
这个问题尖锐而现实,会场气氛瞬间紧绷。林越并未回避,他迎向那位代表的目光,语气坚定而诚恳:“您的问题非常好。孙武绝非迂腐的和平主义者,他深刻理解力量的必要性。但他强调‘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形篇》)。强大的国防、可靠的威慑,是‘不可胜’的基础,是和平的基石。然而,力量的终极目的,孙武认为是‘止戈为武’——武力是用来制止暴行、维护秩序的,而非炫耀和滥用的工具。强大的力量,配合‘伐交’的智慧,才能更有效地遏制冲突,这正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在现代防御性国防政策中的体现。”
他接着引向更深层的思考:“而且,真正的胜利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孙武强调‘道’的重要性,‘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始计篇》)。这就是‘上下同欲’的理念。放在今天,意味着国家内部的团结共识,以及国际社会在应对气候变化、贫困、公共卫生危机等全球性挑战时,凝聚共同利益,形成合力。当各国拥有共同的愿景和利益纽带时,冲突的成本将变得极高,和平的根基才会更加牢固。”
林越的演讲逐渐进入高潮,他分享了孙武在柏举之战后,如何在占领楚都郢城时努力恢复秩序、安抚百姓,以减少战争创伤的史实(虽然后因伍子胥的复仇行为而受挫)。“这告诉我们,即使是在军事行动中,也要最大限度减少平民伤亡和人道灾难,为战后的和平重建留下余地。这何尝不是现代国际人道法和冲突后重建工作所追求的目标?”
他的话语,将古老的兵法智慧与当代的全球治理议题无缝衔接,既有历史的纵深感,又极具现实针对性。台下,不少代表开始认真记录,频频点头。
演讲结束后,提问环节异常活跃。一位欧洲外交官感慨:“林先生,您让我看到,东方战略思维中的全局观和长远视角,对我们习惯于线性逻辑的西方外交,是极好的补充。‘不战而胜’与‘慎战’思想,应当融入我们的外交官培训课程。”
论坛主席在总结中特别提到:“感谢林越先生,他将孙武的智慧带到了世界舞台,让我们看到,源自中国古代的哲学,对于构建一个更加和平、公正的国际秩序,具有历久弥新的价值。”
当晚的交流酒会上,多位代表围住林越,深入探讨如何将“伐交”、“全胜”等理念具体应用于当下的外交斡旋中。林越从容应对,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与孙武灯下论兵的春秋夜晚,只是此刻,他手中的“剑”,已化为沟通东西方的桥梁。
回到酒店房间,林越疲惫却兴奋地推开窗,望着日内瓦湖静谧的夜景和远处连绵的阿尔卑斯山。他再次掏出那本《孙子兵法》,轻声自语,如同跨越时空向那位亦师亦友的兵圣汇报:
“先生,您看到了吗?您的智慧,早已超越了刀光剑影的战场,正在这片更广阔的世界舞台上,为守护和平而发声。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理想,虽道阻且长,但吾辈将上下而求索。”
夜色中,他似乎看到湖对岸的雪山顶上,泛起一丝如同青铜残片般的微光,转瞬即逝,却仿佛一个来自远古的、欣慰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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