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夺冠的热闹渐渐沉淀下来,日子重新流淌在平缓的河道里。武馆的晨练依旧准时开始,呼喝声在清冽的空气里回荡。小斌换上了苏婉清送的新练功服,合身的尺寸让他动作更加舒展,只是眉宇间那股专注和韧劲,比夺冠前更盛了几分。
陈默的生活也规律如常。这日傍晚,他照例步行回家,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修缮一新的老街石板路上。路过李记修鞋铺时,老李头正戴着老花镜,就着门口最后的天光,慢悠悠地擦拭着刚修好的一双皮鞋,神情安详。隔壁王婶的烧烤摊已经生起了炭火,孜然与油脂混合的香气,勾引着下班归人的辘辘饥肠。
一切都透着一种改造后、尘埃落定的安宁。然而,就在陈默即将走出老街口,转入通往公寓的巷子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街对面那家“周记裁缝铺”的门口,似乎有些异样。
铺子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醒目的A4纸。周晓慧站在门口,背对着街道,肩膀微微塌着,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身影在渐浓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陈默脚步微顿,穿过街道走了过去。
“周姐?”他出声唤道。
周晓慧像是被惊了一下,猛地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收拾的愁容和疲惫。看到是陈默,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陈馆长啊。”
“门上贴的什么?”陈默看向那张A4纸,上面打印着“门面转让”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电话号码。
周晓慧的笑容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发涩:“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妞妞她奶奶,在老家摔了一跤,挺严重的,住院了……需要钱。我这点小生意,一时也周转不开……”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为了筹措母亲的医药费,她不得不考虑转让这间勉强维持母女生计的小铺子。
陈默看着她手里那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缴费单,又看看玻璃门上刺眼的“转让”二字,眉头微蹙。周晓慧的手艺和为人他都看在眼里,这间小小的裁缝铺,不仅仅是她的生计来源,更是她和妞妞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落脚点和希望。转让铺子,无异于饮鸩止渴。
“转让的话,大概要多久才能找到接手的人?能解得了急吗?”陈默问道,语气平和。
周晓慧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条街改造后,租金都涨了,我这铺子位置偏,生意本来就勉强……挂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手。可医院那边……等不起。”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在巷口,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贴着“转让”告示的玻璃门上,拉得很长,带着一丝无奈的倾斜。
“大概需要多少?”陈默问。
周晓慧愣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对她而言,那是一笔不小的款项。
陈默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刻说借或帮,而是道:“转让的事,先别急。明天我去医院看看老人家。至于费用……”他看了看周晓慧,“或许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承诺,但那种沉稳的语气和眼神,却像一块压舱石,让周晓慧慌乱无措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陈馆长,这……这太麻烦您了……”周晓慧眼眶又红了。
“街坊邻居,能帮一点是一点。”陈默摆摆手,不再多说,转身走进了渐深的暮色里。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苏婉清的电话,将周晓慧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电话那头,苏婉清安静地听完,然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帮?直接借钱给她吗?”
“直接借钱,能解一时之急,但未必是最好的办法。她性格要强,恐怕也不会轻易接受大额借款。”陈默看着远处老街逐渐亮起的灯火,“我在想,或许可以帮她牵个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额低息贷款渠道,或者,有没有办法让她这间铺子,在过渡期能多产生些收益。”
苏婉清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集团这边,最近刚好在筹备一个‘社区匠心’扶持计划,面向的就是周姐这样的社区手工艺人、小微店主,提供小额无息贷款和一定的宣传推广支持。我明天让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联系她,看看是否符合条件。另外……”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我认识一个做服装定制的朋友,工作室需要一些手艺好的老师傅做基础缝制和修改。或许可以介绍些零活给周姐,在家就能做,不耽误她看店,也能多点收入。”
陈默的嘴角微微扬起。这就是苏婉清,冷静、高效,却又不失温度。
“好,那就麻烦你了。”他说道。
“跟我还客气。”苏婉清轻声道,“快回来吃饭吧,汤要凉了。”
挂断电话,陈默看向周记裁缝铺的方向。玻璃门上的“转让”告示,在街灯下显得有些刺眼,但或许,它很快就会被揭下。
巷口的日影已然消失,黑夜降临。但有些光,正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点亮,为那些在生活漩涡中挣扎的普通人,照出一条可以继续前行的路。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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