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仑领着王守仁。
大步往前迈。
军靴踩在营道的碎石上。
噔噔作响。
徐延德默默跟在一旁。
指尖捻着袖角的褶皱。
三人一同朝着五军营的营房走去。
这一路走来。
五军营内的景象。
着实让王守仁心头一沉。
不少士兵懒懒散散。
没半点精锐的样子。
有的士兵。
竟靠在长矛杆上。
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
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滴在胸前的甲胄上。
都没察觉。
有的士兵。
三两成群地聚在墙角。
手里捏着草棍儿。
眉飞色舞地闲聊。
嘴里说的不是操练。
竟是哪家酒楼的酱肘子香。
还有的士兵。
蹲在帐篷后。
偷偷摸摸地用军粮换了酒。
正抿着嘴往喉咙里灌。
见有人来。
慌忙把酒瓶往草里塞。
试图蒙混过关。
王守仁一路观察。
眉头渐渐紧锁。
原本平和的脸。
此刻像覆了层霜。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猛地停下脚步。
转身看向张仑和徐延德。
声音里带着冰碴儿:
“二位国公世子。
这便是五军营的日常景象?”
“陛下让我来整顿的。
就是这样的‘精锐’?”
张仑听闻。
脸上 “唰” 地红了。
像被泼了盆热水。
眼神往旁边躲。
不敢看王守仁的眼睛。
他支支吾吾地解释。
声音比蚊子哼还小:
“呃…… 平时倒也还好些。”
“今日得知王参军要来。
许是这些士兵…… 呃…… 想松快松快。
反倒有些懈怠了。”
徐延德也在一旁附和。
手往额头上抹了把。
像是在擦汗。
满脸无奈地说道:
“是啊。
这些兵油子。
平日里就爱偷懒。
骨头比石头还懒。”
“我们也没少管教。
骂也骂了。
罚也罚了。
鞭子都抽断了两根。
可他们就是屡教不改。
实在让人头疼。”
王守仁没接他们的话。
只是鼻子里 “哼” 了一声。
再次迈开脚步。
往前走时。
袍角扫过地上的草。
带起一串灰。
走着走着。
他突然停在一个士兵跟前。
那士兵正靠在树桩上。
甲胄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左腰的甲带耷拉着。
像条没系紧的腰带。
王守仁指着他。
神情严肃得像块铁:
“你们看那个士兵。
铠甲的带子都没系好。
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左腰的甲带松了三寸。
真要是遇着突袭。
甲胄能滑到肚子上!”
“倘若此时突然有战事爆发。
敌军来袭。
他能来得及披甲上阵吗?
这岂不是白白送死?
还是嫌命太长了?”
张仑顺着王守仁手指的方向看去。
脸 “腾” 地又红了。
比刚才更甚。
像烧红的烙铁。
他往前冲了两步。
指着那士兵就骂:
“你个混帐东西!
甲带都系不好!
等着挨鞭子吗?”
骂完又转头对王守仁。
语气里带着慌:
“王参军所言极是。
回头末将一定好好教训他。
让他跪在营门口反思。
长长记性!”
一行人继续前行。
没走半柱香的功夫。
就到了兵器库门口。
王守仁停下脚步。
掀开门帘往里瞅。
一股铁锈味混着霉味。
“呼” 地涌了出来。
呛得他皱了皱眉。
只见里面一片狼藉。
长枪斜七竖八地靠在墙上。
枪头都生了锈。
绿一块黄一块。
像长了霉的馒头。
有的枪尖甚至弯了。
用手一掰都能掉渣。
弓箭的弦。
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有的弦上还沾着蛛网。
用手指弹一下。
“噗” 地一声。
软得像根棉线。
毫无弹性可言。
这样的弓箭。
怕是连十步外的靶子都射不中。
王守仁眉头皱得更紧了。
转身看向徐延德。
声音压得很低。
却带着股子怒气:
“这些兵器。
多久没进行保养了?”
徐延德叹了口气。
头往胸前埋了埋。
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说起来真是惭愧。”
“前阵子军饷没能及时跟上。
经费紧张。
连士兵的口粮都得省着吃。
这兵器保养之事…… 就被疏忽了。”
王守仁听后。
缓缓摇了摇头。
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兵器架:
“兵器。
乃是士兵的命根子!
是他们在战场上保命杀敌的关键!”
“连自己的命根子都不懂得珍惜保养。
还谈什么上阵打仗?
这简直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
对国家安危的不负责!”
“真要是打起来。
用这些破铜烂铁。
是去送死。
还是去给敌人送兵器?”
张仑在一旁听着。
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双手攥成拳头。
指节 “咯吱” 响。
他低着头。
声音闷得像打雷:
“王参军说得是。
是末将失职了。
没有管理好五军营。
末将这就让人去擦枪上油!”
他们没在兵器库多待。
继续朝着骑兵营走。
刚靠近马厩。
一股臭气就扑面而来。
像堆了十车烂泥。
熏得人眼睛发酸。
眼前的景象。
再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几匹战马瘦得皮包骨头。
肋骨根根分明。
像串在架子上的排骨。
站在那里摇摇晃晃。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吹倒。
马厩里。
粪便堆积如山。
都快没过马蹄了。
苍蝇嗡嗡地绕着飞。
环境恶劣至极。
王守仁走到一匹马跟前。
伸手摸了摸马的脖子。
那马瘦得能摸到骨头。
毛都掉了好几块。
见有人碰。
只是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尾巴。
他转过身。
看向徐延德。
眼神里满是忧虑:
“这就是三千营的战马?”
“就它们目前这副瘦弱不堪的状态。
能追得上蒙古人的骑兵吗?”
“在战场上。
战马的速度和耐力至关重要。
这样的战马。
怕是跑两步就得趴下。
如何能胜任战斗任务?”
徐延德被问得头低得更低了。
声音低沉得像蚊子叫:
“以前…… 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几年。
粮草供应时常跟不上。
士兵们自己都吃不饱。
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更别说喂养这些战马了。
久而久之。
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王守仁听后。
没再说话。
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沉甸甸的。
他想起陛下在暖阁里说的话 ——
“京营是朕的底气。
不能是纸糊的。”
是啊。
这样的京营。
别说当底气了。
怕是连纸糊的都不如。
战斗力极其低下。
别说对抗来势汹汹的蒙古人了。
怕是连小规模的叛乱。
都难以应付。
如此下去。
国家安危堪忧啊!
众人回到大帐。
王守仁在主位坐下。
端起茶杯。
手指捏着杯盖。
轻轻刮了刮浮沫。
喝了口茶。
润了润嗓子。
他放下茶杯。
杯底 “咚” 地撞在案上。
神色严肃地看着张仑和徐延德:
“二位国公世子。
照目前这种情况发展下去。
可不行啊。”
“真要是蒙古人打过来。
这五军营。
怕是连半天都撑不住。”
张仑看着王守仁。
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往前凑了凑:
“王参军。
您见多识广。
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能改变目前的局面?”
“只要能让京营好起来。
您说什么。
末将都听。”
王守仁思索片刻。
手指在案上敲了敲:
“当务之急。
得先整顿纪律。”
“士兵们必须按时操练。
卯时起。
酉时歇。
不能像现在这样懒散懈怠。”
“只有通过严格的操练。
才能提高他们的战斗技能和身体素质。”
他顿了顿。
继续说道:
“兵器要定期保养。
每三天擦一次枪。
每五天检查一次弓弦。
确保在战场上能正常使用。
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战马要喂好草料。
每日加一把豆饼。
马厩每日清扫两次。
让它们恢复体力。
保持良好的状态。
毕竟在战场上。
战马是士兵的重要伙伴。”
“营房也要打扫干净。
地上不能有垃圾。
被褥要叠整齐。
营造一个良好的居住环境。
让士兵们能安心休息。
以更好的状态投入训练和战斗。”
“这些都是基础。
只有把这些基础打牢。
京营才有可能提升战斗力。”
徐延德听后。
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手指挠了挠头:
“可…… 这些兵都懒散惯了。
平日里自由散漫。
突然管得这么严。
他们怕是会闹情绪。
万一闹起来。
营里乱了套。
可怎么办?”
王守仁目光坚定。
语气强硬得像块铁:
“闹情绪也得管!”
“军纪涣散。
士兵们就没有规矩。
没有约束。
战斗力自然就上不去。”
“真要是出了大事。
战场上节节败退。
谁来负责?
是你们二位国公世子。
还是我王守仁?”
“恐怕到时候。
咱们都难辞其咎!
连陛下都得跟着担责!”
张仑听后。
眉头也皱了起来。
嘴唇动了动。
像是想说什么。
犹豫了半天。
才小声说道:
“王参军。
其实……”
“咱们京营。
也不一定真要上战场。”
“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
有重兵把守。
能出什么大事呢?”
徐延德连忙点头。
跟着附和:
“是啊。
有边军在外面挡着。
他们肩负着抵御外敌的重任。”
“咱们京营。
意思意思就行了。
没必要这么较真。”
“难道还真要去跟蒙古人打仗啊?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刀真枪的。
会死人的。”
王守仁看着他们。
眼神里先是惊讶。
随即染上一丝失望。
他缓缓站起身。
走到二人面前。
声音不高。
却像锤子似的砸在地上:
“二位国公世子这么想。
就大错特错了。”
“陛下为什么把我派来京营?
难道是让我来京营养老。
享清福的?”
“如果只是想让京营维持现状。
直接让你们张家和徐家守着。
不就是最好的安排吗?
何必多此一举。
派我来呢?”
“你们忘了去年大同卫的战报了?
蒙古人都快打到长城根了!
边军损失了三千人!
若不是大同总兵拼死抵抗。
后果不堪设想!”
“真要是边军顶不住了。
京营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要是塌了。
天子脚下。
百姓安危。
谁来护?”
这句话。
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
重重地打在张仑和徐延德脸上。
两人的脸。
“唰” 地一下。
从红变成了白。
又从白变成了红。
羞愧地低下了头。
连脖子都红透了。
张仑猛地想起父亲临走前的叮嘱。
父亲拉着他的手。
一脸严肃地说道:
“陛下让你多听王参军的。
别耍小性子。
要以大局为重。”
“陛下是真想整顿京营。
提升京营的战斗力。
不是闹着玩的。
你可要上点心。
别给陛下丢脸!”
徐延德也想起父亲的话。
父亲坐在太师椅上。
喝着茶。
语重心长地说道:
“新皇跟先帝不一样。
有魄力。
有手段。
做事雷厉风行。
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让你配合王参军。
就是信任你。
你可别给陛下添麻烦。
要尽心尽力把事情办好。
京营要是强了。
咱们徐家脸上也有光。”
是啊。
陛下要是不想用京营。
不想提升京营的战斗力。
何必费这么大劲。
又是改编制。
又是派参军的呢?
他们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张仑深吸一口气。
猛地抬起头。
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啪” 地一拍大腿:
“王参军说得对!”
“是末将糊涂了。
是末将鼠目寸光。
没有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
“陛下是真的要用京营。
是要提升京营的战斗力。
让京营成为国家的坚强后盾!
不是让咱们当摆设的!”
徐延德也跟着抬起头。
脸上满是诚恳:
“没错。
是末将想简单了。
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
光顾着怕麻烦了。”
“王参军。
你说怎么整。
咱们就怎么整。
哪怕是让这些兵油子脱层皮。
我们也绝不含糊!
一定全力配合!”
王守仁见他们终于想通了。
心里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那好。
咱们从今天开始。
就着手进行整顿。”
“先从纪律抓起。
这是提升战斗力的关键。”
“我会制定一套新的操练章程。
详细规划士兵们的训练内容和时间安排。”
“二位国公世子。
麻烦你们派些得力的将官配合我。
确保整顿工作能顺利进行。”
张仑拍着胸脯。
声音洪亮得像打雷:
“没问题!”
“末将这就去安排。
挑选一些经验丰富、责任心强的将官。
让他们全力配合王参军。
谁敢不听话。
末将先抽他二十鞭子!”
徐延德也说道:
“我去通知各营。
让他们做好准备。
告诉士兵们。
从今天起。
谁要是再敢偷懒。
军棍伺候!
别想再混日子了!”
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
王守仁笑了笑。
走到帐门口。
掀开门帘。
望着外面的演武场。
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相信。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
事情。
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始。
京营的未来。
一定会充满光明。
没过多久。
张仑和徐延德就回来了。
身后跟着五个将官。
个个腰杆笔直。
眼神锐利。
一看就是能办事的。
张仑走到王守仁面前。
脸上带着佩服的神色:
“王参军。
末将真是服了。”
“您才来一天。
就把京营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
对问题看得如此透彻。
比我们这些在京营待了十几年的都明白。
实在是令人敬佩。”
徐延德也跟着点头。
语气里满是赞叹:
“是啊。
陛下真是没看错人。
派您来整顿京营。
是最明智的选择。
要是早来几年。
京营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
王守仁摆了摆手。
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
“二位国公世子过奖了。”
“只是在下看得仔细了些。
对京营的问题多留意了一些。”
“好了。
不说这些了。
咱们来商量一下具体的章程吧。
把整顿工作落实到实处。”
大帐里。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案上摊开了纸。
笔墨也摆好了。
气氛热烈而严肃。
他们认真讨论着操练的细节。
从训练科目的设置。
到训练强度的把握。
再到训练时间的安排。
每一个环节都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时不时有人争论几句。
但很快又达成一致。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
一缕缕光线落在他们身上。
落在摊开的纸上。
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也仿佛落在了京营的希望上。
预示着京营即将迎来新的变革和发展。
那些懒散的士兵。
生锈的兵器。
瘦弱的战马。
终将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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