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把三本巡查实录放在案上。
指尖在 “布政司垄断司法” 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眉头拧成了疙瘩。
陈璋站在下方,心里七上八下。
他原以为陛下会夸他查案得力。
没想到陛下半句评价都没有,反而给了个新任务。
“你做得好不好,朕先不评价。” 朱厚照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朕先给你个新任务。”
陈璋连忙躬身:“请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你回刑部后,去跟韩邦大人商议。” 朱厚照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统计一下,近三年来,北直隶各布政司干预过的司法案件有多少,每一件都要查清楚 —— 是冤案,还是铁案,涉案官员是谁,有没有勒索百姓的行为,都要列成册子。”
他顿了顿。
手指敲了敲案面:“明天太急,给你们两天时间,后天一早,你和韩邦一起来暖阁,把统计结果给朕。”
陈璋心里满是疑惑。
他查的顺天府贪腐、河间府冤狱,哪一件都比统计案件更紧要。
陛下怎么偏偏盯着 “布政司干预司法” 这件事?
可他不敢多问。
只能躬身应道:“臣遵旨!臣定会同韩大人一起,把案件统计清楚,绝不敢有半分疏漏!”
朱厚照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吧,抓紧时间办,后天别迟到。”
“臣告退!” 陈璋躬身行礼,转身走出暖阁,手里还攥着刚才陛下递回的巡查实录。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陈璋刚走,张永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陛下,天热,喝碗酸梅汤解解暑。”
他把碗放在案上,小声问道:“陛下,陈大人查了那么多大案要案,您怎么一句夸的话都没有啊?奴婢看他刚才走的时候,脸都白了,怕是以为自己办错了事。”
朱厚照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的酸甜感顺着喉咙滑下,眉头才舒展了些。
“不是他办得不好,是他办得太好了。”
张永愣了:“办得好您还不夸?”
“他查了一个布政司干预司法的冤案,就纠正了一个。” 朱厚照放下碗,目光望向窗外,“可大明有十三个布政司,每个布政司下辖几十个州县,你能保证,每个冤案都能遇到一个陈璋?”
张永瞬间明白了 —— 陛下不是不满足于 “纠正个案”,是想彻底解决 “布政司干预司法” 的根源问题!
“陛下是想…… 整顿司法?” 张永试探着问。
朱厚照点点头:“布政司管行政,按察司管司法,各司其职才对。可现在倒好,布政司仗着官阶高,动不动就插手按察司办案,官员借机勒索百姓,百姓有冤无处诉,长此以往,要出大乱子!”
他拿起巡查实录,翻到河间府冤案那一页:“你看这个案子,要是陈璋没去巡查,那卖豆腐的老汉是不是就冤死在牢里了?他的孙子是不是就要变成孤儿了?”
张永低下头:“陛下说得对,可布政司都是封疆大吏,要整顿他们,怕是不容易。”
“不容易也要办!” 朱厚照的声音斩钉截铁,“百姓是大明的根本,司法不公,百姓就会寒心,百姓寒心了,大明的江山就不稳了!”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让陈璋和韩邦统计案件,就是要拿到实据。有了实据,朕才能下旨整顿,让布政司还司法权给按察司,以后谁再敢干预办案,朕就摘了他的乌纱帽!”
张永心里一阵佩服:“陛下英明!先拿实据再动手,这样谁也不敢反驳,整顿起来也顺利!”
朱厚照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整顿司法牵扯甚广,后面还有得忙,不过只要能让百姓有冤能诉,再难也值得。
此时的陈璋,正快步走出皇宫。
五月的太阳毒辣辣地晒着,街上的行人都躲在树荫下走,可他却没心思避凉。
满脑子都是陛下的吩咐。
“布政司干预司法…… 统计案件……” 陈璋喃喃自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陛下要是想整顿司法,直接下旨让吏部、刑部一起查就行了,为什么偏偏让他和韩邦两个人来统计?
走到刑部门口,陈璋抬头看了看 “刑部” 两个烫金大字,深吸一口气。
不管陛下想干什么,先把任务完成了再说,韩邦大人是老刑部,说不定他知道陛下的心思。
他快步走进刑部,直奔韩邦的书房而去。
韩邦正在批改卷宗,见陈璋进来,放下朱笔,笑着道:“陈老弟回来了?快坐,我刚让人给你备了凉茶,巡查这三个月,辛苦你了。”
陈璋没坐,直接把陛下的吩咐说了一遍,最后道:“韩大人,您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放着那么多贪腐案不查,偏偏要统计布政司干预的司法案件?”
韩邦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陛下让我们统计这个?后天就要?”
“是啊!” 陈璋道,“臣也觉得奇怪,可陛下没说原因,臣也不敢问。”
韩邦放下茶杯,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手指轻轻敲着掌心:“陈老弟,你还记得三年前的真定府冤案吗?”
陈璋愣了一下:“记得!真定府通判因为收了地主的银子,诬陷佃户偷牛,按察司原本要判无罪,结果真定布政使插了手,硬是把佃户判了流放,最后佃户病死在流放路上,他的家人还去京城告过御状,可惜没人敢接。”
“那你知道,那个布政使是谁吗?” 韩邦问。
“是谁?” 陈璋追问。
“是前吏部尚书的门生。” 韩邦压低声音,“当时按察使把案子报上来,陛下想查,可吏部尚书说‘布政司为了地方稳定,情有可原’,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陈璋恍然大悟:“您是说,陛下想借着统计案件,动那些有靠山的布政司官员?”
韩邦点点头:“十有八九!布政司干预司法,不是一天两天了,里面牵扯的都是朝中重臣的门生故吏,以前没人敢查,现在陛下让我们统计,就是要拿到实据,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们!”
陈璋心里一惊:“这么说,陛下是想彻底整顿司法?”
“没错!” 韩邦道,“这可是件大事,弄不好就要得罪半个朝堂,陛下让我们两个人来统计,是信得过我们,也是在保护我们 —— 要是让吏部掺和进来,消息早就走漏了!”
陈璋这才明白,陛下不是在给他们派任务,是在给他们机会。
要是能把这件事办好了,以后整顿司法,他们就是头功!
“韩大人,那咱们赶紧开始吧!” 陈璋激动地说,“后天就要给陛下答复,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得分工合作!”
韩邦笑着道:“我早就想到了,已经让人把近三年的卷宗都搬出来了,放在西厢房,咱们现在就去,你负责统计北直隶南部的府县,我负责北部的,晚上咱们再汇总。”
“好!” 陈璋应道,心里的疑惑全消了,只剩下干劲。
能跟着陛下干一番整顿司法的大事,就算得罪半个朝堂,也值了!
两人快步走向西厢房,推开门,里面堆满了卷宗,足足有十几摞,从房梁一直堆到地面,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小吏见他们进来,连忙道:“韩大人,陈大人,这就是近三年北直隶所有的司法卷宗,都按府县分好类了。”
韩邦拍了拍卷宗:“辛苦你了,去给我们备点干粮和茶水,今晚咱们不回去了,就在这儿加班。”
“是!” 小吏连忙躬身告退。
陈璋拿起一摞顺天府的卷宗,翻开第一本,上面写着 “顺天府大兴县,民妇王氏诉丈夫被地主殴打致死,布政司干预,判地主赔偿十两银子结案”。
“又是布政司干预!” 陈璋咬牙道,“这地主明明是故意杀人,怎么能只赔十两银子?”
韩邦拿起一本河间府的卷宗,叹了口气:“这样的案子,太多了。以前咱们只能看着,现在有陛下撑腰,总算能给百姓一个公道了。”
两人坐在卷宗堆里,开始逐本翻看,遇到布政司干预的案件,就记在册子上,注明 “冤案”“铁案”“有无勒索”。
窗外的太阳渐渐西斜,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册子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心里越来越沉。
才翻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卷宗,就统计出了三十多件布政司干预的案件,其中二十多件都是冤案,涉案的布政司官员,有一半都是朝中重臣的门生。
“韩大人,您看这个。” 陈璋拿起一本卷宗,递给韩邦,“保定府布政使,一年就干预了八件案子,每件都收了银子,最少的五十两,最多的两千两!”
韩邦接过卷宗,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个保定府布政使,是李东阳首辅的同乡。”
陈璋心里一紧:“那…… 这个要不要记?”
韩邦放下卷宗,眼神坚定:“记!陛下让我们统计实情,不管是谁,都不能漏!就算是首辅的同乡,只要犯了法,也得记!”
陈璋点点头,拿起笔,在册子上郑重地写下 “保定府布政使,干预案件八件,均为冤案,勒索银两共计五千三百两”。
夜幕降临,小吏端来了干粮和茶水,两人随便吃了几口,又继续翻看卷宗。
烛光下,两人的身影在卷宗堆里忙碌着,册子上的名字越来越多,那些被掩盖的冤案,那些百姓的血泪,都在他们的笔下,渐渐显露出来。
陈璋看着册子,心里暗暗发誓 —— 一定要把这些案件都统计清楚,让陛下看到布政司干预司法的真相,让那些冤死的百姓,能沉冤得雪。
窗外的月亮升得越来越高,银色的月光洒在刑部的屋檐上,寂静的夜里,只有翻卷宗的沙沙声,和两人偶尔的叹息声。
陈璋不知道,他和韩邦统计的这本册子,将会掀起大明司法整顿的滔天巨浪,而他自己,也会因为这件事,成为大明司法史上不可缺少的一笔。
他只知道,陛下信任他,他不能辜负这份信任,就算今晚不睡觉,也要把统计工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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