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的水很清。
映着晨光。
波纹微微荡漾。
那张脸在水光中显得格外清晰。
眉眼深邃。
鼻梁高挺。
薄唇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确实有些招摇。
赵沐宸看着水中的倒影。
眼神平静。
他伸手。
指尖触到冰凉的水面。
搅碎了那副好皮囊。
他捧起一掬水。
泼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
滴进领口。
他把最后一点易容的残渣搓掉。
那些暗黄的。
粗糙的。
伪装的东西。
在清水的冲刷下彻底脱落。
露出了底下真正的肌肤。
洁白。
细腻。
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在晨光下甚至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甩了甩手。
手上的水珠四溅。
在阳光下划出细小的彩虹。
风三娘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她去了厨房。
脚步很快。
裙摆带起一阵风。
这女人。
嘴上从来不饶人。
可做事确实利落。
答应备的酒席。
绝不会敷衍。
赵沐宸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转身。
衣摆划过一个轻微的弧度。
他看向旁边那间厢房。
门关得很紧。
木板老旧。
缝隙里透不出什么光。
那是周芷若的房间。
昨晚。
兵荒马乱。
喊杀声。
惨叫声。
想必都传进了这扇门里。
这丫头。
胆子本就不大。
这一夜。
怕是难熬。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领口有些歪。
袖口沾了点水。
他轻轻拂平。
迈步。
靴子踩在夯实的泥地上。
声音很轻。
他走到门前。
停下。
“笃笃笃。”
指节叩在门板上。
声音不重。
但在安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屋内。
一片死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像是没人。
但赵沐宸知道。
她在里面。
而且醒着。
吓坏了。
连大气都不敢出。
“芷若。”
他叫她的名字。
声音不高。
穿过门板。
语调平稳。
“是我。”
停顿了一下。
给她反应的时间。
“开门。”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有人从床上慌乱地起身。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光脚踩在木板地上。
很轻。
很快。
停在了门后。
门栓被拉动。
发出木头摩擦的涩响。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
不大。
只够露出一只眼睛。
但很快。
门缝扩大了些。
周芷若的脸出现在后面。
苍白。
憔悴。
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嘴唇没什么血色。
头发也有些乱。
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
她一夜没睡。
眼睛里有血丝。
“赵……赵公子?”
她的声音很轻。
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还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像是怕眼前是幻觉。
赵沐宸看着她。
笑了。
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眼睛微微眯起。
整个面部线条都柔和下来。
“怎么?”
他语调轻松。
带着点调侃。
“一夜不见。”
“就不认识了?”
他稍微凑近了些。
隔着门缝。
“还是说我长得太帅。”
“把你吓到了?”
周芷若的脸。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连脖子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这种话。
轻浮。
孟浪。
若是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她早就冷下脸。
甚至拔剑了。
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
配合着这张脸。
这双眼睛。
她只觉得心慌意乱。
脑子里嗡嗡的。
她低下头。
不敢再看。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把那一片布料揉得皱巴巴的。
“赵公子……你……”
她声音细若蚊蚋。
“你的脸……”
赵沐宸随意地摆了摆手。
动作漫不经心。
“之前的易容坏了。”
“粘着不舒服。”
“索性就洗了。”
他顿了顿。
看着周芷若依旧低垂的脑袋。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一张脸而已。”
他上前一步。
自然而然地。
拉近了距离。
门缝已经够大。
但他没有推门进去。
只是站在门槛外。
周芷若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混合着淡淡的皂角味。
还有晨间微凉的空气。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
脚尖挪了半分。
又硬生生定住了。
心跳得厉害。
撞得胸口发疼。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赵沐宸的声音传入耳中。
低沉。
平稳。
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周芷若终于抬起头。
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戏谑。
只有平静的温和。
“放心吧。”
“你敏君师姐没事了。”
“人也救回来了。”
他语气笃定。
“这会儿估计正在厢房里梳洗打扮呢。”
听到这话。
周芷若的眼睛瞬间亮了。
像是注入了光彩。
苍白的小脸上有了血色。
“真的?”
她声音拔高了些。
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
“师姐她真的没事了?”
她急切地追问。
“那个恶贼没有……”
话说到一半。
她咬住了嘴唇。
后面的话太脏。
她说不出口。
赵沐宸撇了撇嘴。
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
“刘彪?”
他嗤笑一声。
“那家伙现在估计已经在去地府报道的路上了。”
“尸体应该还没凉透。”
他说得轻描淡写。
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敢动我的人。”
他顿了顿。
眼神冷了一瞬。
“这就是下场。”
周芷若打了个寒颤。
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战栗。
我的人。
这三个字。
沉甸甸地砸进她心里。
激起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她为师姐感到由衷的庆幸。
劫后余生。
可心底某个角落。
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很淡。
却真实存在。
赵沐宸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他伸手。
在周芷若单薄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周芷若身体微微一僵。
却没有躲开。
“行了。”
“别傻站着了。”
赵沐宸收回手。
“一晚上没睡好。”
“你也饿了吧?”
他转身。
背对着她。
“走。”
“风三娘那娘们儿已经在聚义厅摆下酒席了。”
“带你去吃顿好的。”
说完。
他径直朝着院外走去。
没有回头。
也没有等她回答。
周芷若看着他的背影。
挺拔。
宽阔。
阳光下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她咬了咬下唇。
唇上留下浅浅的齿印。
那种害羞和悸动交织在一起。
让她脑子有些发晕。
脚却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跟上了那道背影。
……
黑风寨。
聚义厅。
这座大厅依山而建。
格局开阔。
原本是土匪们聚众喧哗。
大碗喝酒。
大块吃肉的地方。
空气里常年弥漫着酒臭和汗味。
此刻。
大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地面用清水冲刷过数遍。
连角落里的陈年污垢都被刮掉了。
木头柱子上的刀痕还在。
但血迹已经没了。
大厅正中央。
摆着一张巨大的柏木圆桌。
桌面油亮。
能照出模糊的人影。
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全是硬菜。
山珍野味。
做法粗犷。
但分量十足。
一整条烤得金黄酥脆的野猪后腿。
油光滋滋地冒着。
香气扑鼻。
一大盆炖得烂熟的野山鸡。
汤汁浓郁。
上面飘着油花和野葱。
还有大块的獐子肉。
用辣椒和山椒爆炒过。
红艳艳的。
诱人食欲。
各色山野菜。
清炒的。
凉拌的。
摆了一圈。
中间是几大坛开了封的老酒。
粗陶的坛子。
坛口用红布裹着。
酒香混着肉香。
在空气里弥漫。
首位之上。
坐着一个老者。
头发花白。
束在脑后。
用一根木簪固定。
脸上皱纹深刻。
像山里的沟壑。
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锐利如鹰。
身材魁梧。
骨架宽大。
坐在那里。
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是黑风寨的老寨主。
风天霸。
绿林里混了一辈子的人物。
虽然年事已高。
气血不如当年。
但那股子草莽豪雄的气概还在。
在他身旁。
坐着风三娘。
她换了一身衣服。
不再是那件便于行动的红色劲装。
而是一件紫色的罗裙。
绸缎质地。
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剪裁极为合身。
紧贴着身体的曲线。
从圆润的肩头。
到纤细的腰肢。
再到骤然饱满的臀线。
一览无余。
领口开得有些低。
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锁骨精致。
再往下。
是惊心动魄的弧度。
一道阴影没入衣襟深处。
腰间束着一条金色的腰带。
勒出细细的一握。
更显上下的丰硕。
她安静地坐着。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妩媚。
又带着点野性。
在风三娘的下手位置。
坐着独眼壮汉。
黑风三煞的老大。
此刻的他。
缩着肩膀。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低着头。
独眼盯着面前的碗筷。
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坐得笔直。
连脖子都不敢乱转。
刘彪惨死的画面。
还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
那一脚。
干脆利落。
胸骨碎裂的闷响。
尸体飞出去的弧线。
落地时溅起的尘土。
都成了他最深的恐惧。
他对面。
那个空着的位置。
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子。
悬在他头顶。
让他冷汗涔涔。
脚步声从厅外传来。
不疾不徐。
沉稳有力。
赵沐宸大步走了进来。
阳光从他身后照入。
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边。
他身后。
跟着周芷若。
小姑娘低着头。
亦步亦趋。
再后面。
是丁敏君。
她已经梳洗过了。
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道袍。
头发重新挽成发髻。
用一根木簪固定。
脸上洗去了昨日的狼狈。
恢复了白皙。
只是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
她的眉眼舒展。
眼波流转间。
自带一股春意。
走路时。
脚步有些虚浮。
腿似乎有些软。
她的目光。
自进来起。
就牢牢锁在赵沐宸背上。
痴缠。
眷恋。
毫不掩饰。
那眼神里的情意。
浓得化不开。
几乎要滴出来。
看到赵沐宸进来。
风老寨主立刻站起身。
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
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他也顾不上扶。
快步绕过桌子。
迎了上来。
“赵公子!”
他抱拳。
躬身。
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快请上座!”
他指着自己刚才坐的首位。
那是主位。
赵沐宸扫了一眼。
没客气。
径直走过去。
大大咧咧地坐下。
这个位置。
正对着风三娘。
一抬眼。
就能将那片紫色和雪白尽收眼底。
周芷若和丁敏君对视一眼。
默默走到赵沐宸下手。
一左一右。
安静地坐下。
像是两尊美丽的陪衬。
“赵公子。”
风老寨主没有坐回原位。
而是站在一旁。
端起一碗早就斟满的酒。
双手捧着。
神色郑重。
“老朽教女无方。”
“御下不严。”
“出了刘彪那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他声音洪亮。
带着痛心和惭愧。
“若不是公子仗义出手。”
“替我黑风寨清理门户。”
“这祖宗传下来的基业。”
“怕是要毁于一旦。”
他深吸一口气。
“老朽代黑风寨上下。”
“敬公子一杯!”
“聊表谢意!”
说完。
他仰头。
喉结滚动。
将一大碗烈酒一饮而尽。
碗底朝天。
滴酒不剩。
旁边的独眼老大也慌忙站起来。
端起酒碗。
手抖得厉害。
酒液洒出来一些。
“俺……俺也敬公子!”
他声音发干。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俺以后一定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
说完。
他也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喝得太急。
呛得咳嗽了两声。
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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