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章江，五月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带着上游山林草木的清新，又混杂着淡淡的泥腥味。
风掠过皮肤，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想张开双臂拥抱这无边的自由。
母亲转危为安，现在又搞到了这么多钱，林夜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带着杨立军找了个靠江的排挡，准备喝点。
“凉快！舒服！” 杨立军张开双臂，对着浩荡的江风大吼了一声。
江边堤岸上，一溜排开的大排档，已有不少人。
他们选了个临江的位置坐下。
“老板，上硬菜！再来一箱冰啤酒！”杨立军招呼着。
很快，小方桌上便堆满了：红亮油润的烤鱼在炭炉上滋滋作响，鲜香扑鼻的爆炒花甲堆成了小山，金黄酥脆的椒盐皮皮虾，还有几样时令小炒。
冰镇啤酒瓶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昏黄的灯泡下闪烁着诱人的光。
“砰！砰！”两人熟练地用筷子撬开瓶盖，泡沫瞬间涌出瓶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麦芽的香气滑入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疲惫。
“来，夜哥！干！”杨立军举起酒瓶，眼神炽热。
“敬我们的大老板！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款了！”
林夜笑着与他碰瓶，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这才到哪儿啊，老杨，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是！必须的！”
杨立军用力点头，“夜哥，我总感觉你身上突然有了光环！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大佬，嗖一下就把人带飞了！
从此以后，我跟着你飞翔，咱们就过上那种…嗯…没羞没臊的快乐生活！”
林夜被他的形容逗乐了，忍不住笑骂：
“去你的！没羞没臊？你说的那不是你，是你未来嫂子！”
“说起嫂子，你跟代悦怎么样了，你们从小都要好，你不会是另觅新欢了吧。”
“哪能呢！必须就是她啊”
“夜哥，恭喜啊，考上魔都的大学，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大家从小一块长大，杨立军坦诚说过他也喜欢过代悦，但是代悦明确就是喜欢林夜，杨立军只能退出。
林夜不介意相互之间的坦诚，喜欢代悦的多的去了，长得这么漂亮，没有人喜欢才是怪事。
林夜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瓶，目光投向江心。
“感谢我的第二生命，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第二生命！”
“没什么！”
“说说代悦的家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我是也听你大伯说的，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他怎么会跟我讲这些，他从来不给我讲我小时候的事，我主动问他，他都一直避而不谈！给人感觉是有什么禁忌一样。”
杨立军说的是实话。
林夜啜了口酒，说道：
“代青山当年被分配到咱们县国营繁殖场，后来凭本事当上了场长。就是咱们村北头那个繁殖场。”
“他在场里认识了一个女工，也就是代悦她妈，两人情投意合。后来，就在我们屋后不远的地方，盖了几间瓦房安了家。没过多久，就有了代悦。”
江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往事如同江面上的薄雾，渐渐清晰。
“很快，很多知青都回城了，代青山也拿到了回魔都的调令，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可他舍不得只有一岁的小代悦，最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张调令…撕了。”
“这事当年可是轰动十里八乡的大新闻！代青山的父亲，也就是代悦的爷爷，直接从魔都杀了过来。
村里人第一次见到小轿车，黑色的红旗，就停在村口的土路上。
老爷子气得不行，父子俩大吵一架，闹得人尽皆知。”
林夜又喝了一大口酒。
“代青山终究是留了下来。但他答应老爷子：等孩子上了大学，一定带着全家回魔都。
他做到了承诺。
去年代悦一考上复交大学，他们全家就收拾行装，搬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怅然，又有些释然，“走的时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代悦眼睛红红的，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就一句话：
‘一定要来魔都找我！’
后来，我给她写了信，她也回了。
信里说，让我必须考到魔都的大学去，不然…就不理我了。”
说到最后，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
杨立军听得入了迷，咂咂嘴：
“乖乖…代悦这出身，简直是名门之后啊！难怪是学霸！这是血脉压制啊！她爷爷…在魔都是干什么的？肯定不一般吧？”
“不清楚具体做什么，”林夜摇摇头。“应该有来头。”
“你说代悦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夜哥！”
“我小时候没少护着她。”
“比如？”
林夜语气淡了下来。
“记得有一年大旱，全村抢水，日夜有人守渠，吵架打架是常事。”
“那天快黑的时候，我看见二流子林南子正在水渠边跟代悦拉扯。”
“他小学没毕业就被开除，手脏得很。代悦那时才十四，但已经有点少女的样子了。”
“我冲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扯代悦的衣服。‘嗤啦’一声，夏天衣服薄，一下就破了。”
“我扑上去跟他扭打在一起，代悦也急了，捡土块往他头上砸……最后我被打得爬不起来。”
“后来她妈叫我去吃饭，给我夹了一只特别大的鸡腿。我埋头吃，脸烫得要命。”
“代悦就坐我对面，抿着嘴偷偷笑……不知道是笑我打架狼狈，还是脸红得像个柿子。”
“唉……这事我也大概也知道一点，碰上严打，那王八蛋判了两年半”
“她考上复交大学然后搬走到魔都去了，那阵子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我相信你，能考上魔都的大学”
“不，要考就考她的大学。”
“你要考魔都复交大学？！这……有点难吧。”
杨立军心想这也没有喝多少啊，怎么就吹上了呢？
“有机会！我去粤省高考！”
林夜早就想跟他说这事，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你要不要一起？”
“粤省高考，肯定想啊，你有门路？”
“有，还在问，有消息到时候再跟你说……”
“好，能成的话，我也考魔都的大学”
……
今天杨立军要回去了。
两个人回到医院，在林夜催促下，杨立军收拾好东西便坐上了回宁县的长途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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