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镇抚使陆仟的沉默和那句“好自为之”,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心中对朝廷的最后一丝幻想。他们不在乎!那些高高在上的衮衮诸公,那些深宫中的帝王后妃,他们根本不在乎京畿之外已是饿殍遍野、民怨沸腾,更不在乎有人正在利用这民怨,煽动一场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大火!
赵猛的殉国,更是点燃了我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杀意!他们不仅祸国,还要殃民!甚至勾结邪教,残害忠良!
既然朝廷不管,那便由我来管!
既然律法不彰,那便用刀剑来彰!
既然无人主持公道,那我便来做这个公道!
“秦百户!点齐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备马!配双份箭矢火药!”我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秦百户脸色剧变:“大人!涿州情况不明,敌众我寡,贸然前往,恐……”
“执行命令!”我厉声打断他,眼中血光闪烁,“南衙若无人敢去,我杜文钊一人一骑,亦往!”
秦百户被我眼中的疯狂和决绝震慑,咬牙道:“是!属下遵命!”
小半个时辰后,南镇抚司衙门口,火把通明。一百二十名精锐缇骑集结完毕,人人配双马,携强弓劲弩,火药雷丸。这些都是秦百户能调动的、绝对忠诚可靠的老班底,也是南衙目前能拿出的最大机动力量。
我一身斗牛服外罩轻甲,绣春刀斜挎腰间,翻身上马,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决绝的面孔。
“弟兄们!”我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开,冰冷而清晰,“涿州有白莲邪教勾结官府败类,煽动灾民,袭杀官差,图谋作乱!朝廷诸公忙于党争,无暇他顾!但吾辈身为天子亲军,锦衣缇骑,护国安民,职责所在!岂能坐视国本动摇,百姓遭殃?!”
我猛地拔出绣春刀,指向涿州方向:“今日,我杜文钊,便带你们去平了这场乱子!斩妖除魔,以正国法!敢有阻挠者,无论他是谁,格杀勿论!尔等可敢随我前往?!”
“愿随大人!”短暂的沉寂后,众人被我的气势感染,纷纷拔刀怒吼!他们大多是底层出身,对民变虽有畏惧,但对邪教和贪官更是深恶痛绝!
“好!出发!”我一抖缰绳,战马嘶鸣,率先冲入夜色之中!身后,一百二十骑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紧随其后!
马蹄声如雷,踏碎了京城的沉寂,向着东南方向的涿州疾驰而去!
一路上,我们避开官道,专走小路,遇村不入,遇镇不停,全力赶路。沿途所见,越发触目惊心。田地荒芜,村落萧条,流民如同行尸走肉般在野地里挣扎,看到我们这支装备精良的骑兵,无不惊恐躲避。
我的心越来越沉。局势糜烂至此,远超想象!
次日晌午,我们终于抵达涿州地界。越靠近涿州城,气氛越发诡异。官道上不见行人,田野间不见农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和血腥的气味。远处,依稀可见涿州城的轮廓,但城头上旗帜歪斜,不见守军,反而有阵阵黑烟从城内升起!
“大人!情况不对!”秦百户策马靠近,低声道。
“散开!警戒前进!”我下令道。
队伍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城池靠近。
离城还有数里,前方斥候飞马回报:“大人!城外十里坡,有大量人群聚集!似乎……似乎在厮杀!”
厮杀?!难道乱民已经开始攻城了?!
“全军加速!”我厉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向前方!
冲上一处高坡,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数以千计头缠白巾、衣衫褴褛的“乱民”,正手持锄头、木棍、甚至抢夺来的刀枪,疯狂地围攻着一支约三百人的官军!那支官军结成一个简陋的圆阵,苦苦支撑,阵外已倒毙了无数尸体,有乱民的,也有官军的!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在乱民队伍中,赫然有数十名身手矫健、穿着统一黑色劲装、手持制式刀剑和弩箭的人,在指挥和带领乱民冲击官军阵型!他们的战术动作,分明是军中路数!
是他们!是那些假冒白莲教的惊雷卫或叛军!他们在驱赶乱民送死,消耗官军!
“狗官!纳命来!”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乱民的嘶吼和某种邪教的口号混杂在一起,疯狂而绝望!
而被围的官军中,一名穿着县令官袍、满身血污的中年文官,正手持长剑,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顶住!顶住!援军很快就到!”但他身边的兵士越来越少,阵线眼看就要崩溃!
“大人!救不救?”秦百户急问。
“救!”我毫不犹豫,“目标!那些黑衣头目和持弩者!格杀勿论!尽量不要伤及被裹挟的百姓!冲阵!”
“是!”秦百户怒吼,“南衙缇骑!随我杀!”
一百二十名精锐骑兵如同猛虎下山,从高坡上俯冲而下,直插乱民队伍的侧后翼,目标直指那些黑衣指挥者!
“锦衣卫!是锦衣卫的骑兵!”乱民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喊声。
突如其来的生力军,尤其是精锐的骑兵冲击,瞬间打乱了乱民的攻势!
“放箭!”我一声令下!
咻咻咻——!
一轮精准的箭雨覆盖,那些正在指挥的黑衣人顿时倒下一片!
“破阵!”我一马当先,绣春刀划出凄厉的血光,直接将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黑衣头目连人带刀劈成两半!龙转身身法施展到极致,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刀光闪烁,每一刀都精准地带走一名黑衣指挥者的性命!
秦百户带领缇骑紧随其后,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牛油,瞬间将乱民队伍搅得天翻地覆!
那些被裹挟的乱民本就被血腥的厮杀吓破了胆,看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骑兵,更是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战场局势瞬间逆转!
残余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试图集结抵抗,但面对南衙缇骑的精准打击和我的疯狂追杀,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阵型,很快被分割歼灭!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战斗结束。黑衣头目和弩手被尽数歼灭,乱民溃散,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狼藉。
那名被围的县令在亲兵的搀扶下,踉跄着走过来,对着我深深一揖:“涿州知县张文远,多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不知大人是……”
“南镇抚司掌刑千户,杜文钊。”我收起滴血的绣春刀,冷声道,“张县令,城内情况如何?乱民为何围城?”
张县令闻言,顿时老泪纵横:“杜千户!您来得太及时了!城内……城内早已乱了啊!白莲妖人煽动灾民,前日便冲破了县衙大牢,放了囚犯,杀了县丞主簿!下官带兵退守城门,本想等待府城援兵,谁知……谁知援兵没等到,却等来了这些妖人和乱民围攻!若非大人……”
“援兵?”我冷笑一声,“恐怕不会有了。”
张县令脸色一白。
“那些黑衣人,不是普通乱民。”我指着地上的尸体,“是军中好手假冒的。你们涿州的灾情和税赋,到底怎么回事?”
张县令咬牙道:“本县去年遭灾,朝廷确有蠲免旨意,但……但府衙和户部来的催粮文书却从未停过!甚至还要加征‘剿饷’!百姓早已无粮可交,官府……官府也只能强征,甚至……甚至纵容衙役与乡绅勾结,低价强买民田,这才逼得民怨沸腾,让白莲教有了可乘之机!”
果然如此!与秦百户查到的如出一辙!层层盘剥,逼反百姓!
“那些黑衣人的来历,你可有线索?”我追问。
张县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下官……下官曾截获一名黑衣信使,从其身上搜出一份密信,似乎……似乎是指挥他们的人,藏在城外的‘云水观’中……”
云水观?!又是这个熟悉的名字!与之前东厂账册上那个“云深别院”仅一字之差!绝非巧合!
“密信呢?”我急问。
“在……在县衙密室,下官这就去取!”张县令连忙道。
“不必了!”我翻身上马,“秦千户,你带人协助张县令安抚百姓,清理城池,严防死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大人,您要去哪?”秦百户急问。
“云水观!”我眼神冰冷,“我去会一会那位,‘观主’!”
不等他们回应,我已一抖缰绳,单人独骑,冲出涿州城,向着城外那座藏匿着更大阴谋的道观,疾驰而去!
真相,就在眼前!
元凶,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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