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岩缝,寒意刺骨。我和林蕙兰相对无言,只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错。南下江南的计划已定,但前路艰险,沉重的气氛压在心头。
连续数日的逃亡和之前的重伤,让我的身体终究还是到了极限。左肩旧伤处那股熟悉的阴寒刺痛,在黎明前的寒气侵袭下,再次变得尖锐起来,如同冰锥扎入骨髓。我强忍着,额角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你的伤……”林蕙兰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凑近前来,冰凉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搭上我的腕脉。她的眉头瞬间蹙紧,“寒气入体,引动了旧伤。必须立刻驱寒,否则经脉再次淤塞,就麻烦了!”
岩缝外,天色依旧昏暗,寒风呼啸着灌入,带着湿冷的潮气。一场秋雨似乎即将来临。
“无妨……撑得住。”我试图推开她的手,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
“逞强!”她低斥一声,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迅速解开那个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布包,取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坐下,背对我。”
我知道拗不过她,也清楚伤势的严重性,只得依言盘膝坐下,将后背暴露在她面前。这是一种在危机四伏环境中近乎奢侈的信任。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捏着银针,在火上微微一燎,手法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我后背几处大穴。针尖入体,带来一阵酸麻胀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温和的暖流,从穴位缓缓扩散,努力对抗着体内的阴寒。
然而,岩缝内的温度实在太低,她的针灸虽能暂时激发阳气,却难以持久。我的身体依旧冰冷,颤抖并未停止。
就在这时,岩缝外“哗啦”一声,酝酿已久的秋雨终于倾盆而下,冷风裹挟着雨点斜斜打入岩缝,带来更深的寒意。
我闷哼一声,感觉那股刚被压下去的寒气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更甚。
林蕙兰看着我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和我苍白如纸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咬了咬下唇,似乎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下一刻,她忽然熄灭了那簇微弱的火折子。岩缝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雨声更加清晰。
黑暗中,我感觉到她靠了过来。然后,一个带着体温和淡淡药香的身体,从背后轻轻贴上了我冰冷的脊背。她的手臂,带着些许颤抖,却异常坚定地环住了我的腰,将她的温暖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我浑身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别动……”她的声音紧贴着我耳后响起,带着急促的呼吸和难以掩饰的羞赧,却异常清晰,“寒气太重,针灸不够……只能……只能这样了。你……你必须保持体温。”
她的身体很柔软,也很温暖,隔着单薄的衣物,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急促而有力。那是一种与我冰冷躯体和死寂内心截然不同的、蓬勃的生命力。
我僵硬地保持着坐姿,大脑一片空白。从小到大,除了幼时模糊的母亲的怀抱,我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刀光剑影、阴谋算计才是我的世界,温暖和柔软是遥远而陌生的东西。
然而,此刻,在这荒山野岭、风雨交加的绝境中,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却像一道强光,瞬间击穿了我层层设防的心壳。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翻涌——有惊愕,有不适,有久违的慌乱,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如同冻土逢春般、渴望汲取这份温暖的本能。
我僵硬的手臂,迟疑了许久,终于缓缓抬起,覆盖在她环在我腰间的手上。我的手冰冷粗糙,她的手却温暖细腻。这简单的触碰,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回应和许可。
她没有躲闪,反而将脸颊轻轻贴在我后背上,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们就这样,在黑暗和风雨声中,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没有人说话,彼此的体温和心跳成了唯一的交流。她的温暖一点点驱散我体内的寒气,而那阴寒的刺痛,似乎也在这种奇特的依偎中渐渐缓和。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歇,天光微亮。岩缝内重新变得清晰。我感觉到背后的温暖动了动,林蕙兰轻轻松开了手臂,悄无声息地退开了一些距离,开始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襟,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抹未褪的红晕。
我缓缓转过身,看向她。她也正抬眼看我,目光相遇的瞬间,她迅速垂下眼睑,耳根泛红,但嘴角却微微抿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没有言语,但某种隔阂已然打破。一种超越同盟、超越恩情的情感,在这生死相依的温暖中,悄然生根发芽。
“天亮了,”我开口,声音比往常柔和了些许,“我们该出发了。”
“嗯。”她低声应道,站起身,动作恢复了平日的利落,但眼神中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难以言喻的牵绊。
走出岩缝,雨后山林空气清新,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前路依旧未知,危机四伏。但这一次,我们并肩而行,手虽未牵,心却近了许多。
这炭火余温般的依偎,成了南下漫漫征途中,照亮彼此心底的第一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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