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轻舟已过万重山
(一)江风卷旗,舟师东进
十月的长江裹挟着秋汛,浊浪拍打着船舷,溅起的水花在甲胄上凝成细碎的冰。刘云立在“破虏号”旗舰的甲板上,望着两岸峭壁如刀削,猿猴的啼声从云雾里坠下来,砸在三万水师的帆上——三十艘郑氏快船如银箭破水,十艘粮船紧随其后,船尾的“复宋”大旗被江风扯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舱门时,惊起一群栖息的水鸟。
“将军,前面就是涪陵水寨了。”李铁踏着湿滑的甲板走来,手里的海图被江风吹得哗哗响。图上用朱砂标出的涪陵城像枚楔子,卡在长江与乌江的交汇处,“斥候传回消息,守寨的是元军百户长塔不台,原是汪良臣的部将,手里有五百水师,据说还藏着二十门回回炮。”
刘云指尖划过图上的漩涡标记,那是涪陵城下的“鬼见愁”险滩,暗礁在水下织成罗网,去年有三艘运粮船在此触礁,船上的漕兵连尸首都没捞上来。“让快船减速,贴北岸行驶。”他突然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道,“告诉陈三郎,带五十斥候扮成商船,先去打探水寨的布防——就说贩运蜀锦的,要给塔不台送‘孝敬’。”
陈三郎是陈二狗的堂弟,脸上有道月牙形的疤,是去年在独松关被元军的箭擦过留下的。他此刻正蹲在货船的舱里,往锦缎堆里塞短刀,听见传令兵的话,咧嘴一笑:“塔不台那厮最爱蜀锦,去年还强抢了涪陵绣娘的嫁妆,这次正好让他尝尝‘锦里藏刀’的滋味。”
快船驶过险滩时,刘云扶着船舷往下看,只见江底的暗礁如巨兽的齿,水面上漂浮着朽烂的船板,上面还嵌着半截生锈的矛尖。“汪良臣在时,这里的水匪比元军还凶。”李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据说塔不台为了讨好上峰,把过路的商船税提了三成,百姓敢怒不敢言,连摆渡的艄公都得给他交‘买路钱’。”
正说着,北岸的峭壁上突然传来鼓声。刘云抬头,只见山腰的烽火台升起一股黑烟,隐约有旗帜在雾里晃动——是元军的狼头旗。“来得正好。”他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剑,“让神机营准备火器,等靠近水寨时,先轰掉他们的了望塔!”
(二)涪陵锄奸,民心归附
商船“锦福号”摇摇晃晃驶入涪陵水寨时,塔不台正搂着小妾在寨墙的望楼里饮酒。他看见船头堆着的蜀锦,眼睛顿时亮了,挥手让亲兵放船进来。陈三郎跳上岸时,故意让腰间的玉佩露出半截——那是从汪良臣账房里搜出的,上面刻着“元廷良辅”四个字,塔不台见了,果然放下戒心。
“小的是重庆周记布庄的,”陈三郎弓着腰递上锦盒,里面的金元宝在阳光下闪着光,“汪大人虽去了,但咱们这些做买卖的,还得仰仗塔不台大人照拂。”
塔不台掂着金元宝,酒气喷在陈三郎脸上:“算你识相。”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刘云那厮带着水师东进?告诉你,我这水寨固若金汤,他敢来,就让他喂鱼!”
陈三郎眼角的余光瞥见寨墙下的回回炮,炮口正对着江面,旁边堆着黑黢黢的炮弹。“大人英明,”他陪笑着后退,“小的这就回船卸货,再给大人送几匹新到的云锦。”
刚回到船上,陈三郎就扯下腰间的玉佩扔进江里,对藏在舱里的斥候道:“西南角的寨墙是土夯的,回回炮只有五门能打响,其余的炮膛都锈了。今夜三更,咱们在粮仓放火,给大军发信号。”
入夜的水寨格外安静,只有巡夜的元军哼着小调走过。陈三郎带着斥候摸到粮仓后墙,用匕首撬开砖缝,将火折子塞进浸透煤油的草垛里。火光冲天时,塔不台还在望楼里醉醺醺地骂:“哪个狗娘养的敢放火?”话音未落,“破虏号”的火炮就响了,了望塔应声倒塌,碎木片混着惨叫声落了一地。
刘云带着水师冲进水寨时,元军正乱作一团。李铁一马当先,手中的长矛刺穿了两个逃兵的胸膛,甲胄上的血顺着甲板流进江里,染红了半片水域。塔不台想乘小船逃跑,却被陈三郎一箭射穿了肩膀,栽进水里时还在嘶吼:“汪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天蒙蒙亮时,涪陵城的百姓涌到水寨门口,手里捧着热茶和干粮。一个瞎眼的老婆婆被孙子牵着,摸着刘云的战袍哭道:“将军,你们可算来了!塔不台去年抢了我家的耕牛,说要杀了给元军做口粮……”
刘云让人把查抄的粮仓打开,让百姓按需领取。看着他们背着粮食离去的背影,李铁道:“涪陵城的县丞是个汉人,叫张启,据说早就想投咱们,只是怕塔不台报复。”
“让他来见我。”刘云望着朝阳里的水寨,“告诉他,只要肯实心办事,这涪陵县令的位置,还让他坐。”
(三)险滩遇袭,随机应变
离开涪陵的第三日,船队行至“九曲回肠”险段。这里的江面突然收窄,两岸的峭壁直插云霄,江风打着旋儿灌进来,吹得船帆猎猎作响。刘云站在甲板上,总觉得心里发紧——斥候说前面没有元军布防,但这地势太险,藏上几千人都看不出来。
“将军,要不要让快船先探路?”李铁的手按在刀柄上,甲胄的鳞片在阴影里闪着寒光。
刘云刚要点头,峭壁上突然滚下无数巨石,砸在最前面的“先锋号”上,船板瞬间裂开个大洞,江水“咕嘟咕嘟”往里灌。紧接着,箭雨如蝗虫般落下,船头的士兵惨叫着倒下,箭杆上的狼头标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是元军的伏兵!”陈三郎从箭雨中滚到刘云身边,左臂中了一箭,血顺着指尖滴在甲板上,“他们藏在峭壁的山洞里,至少有三千人!”
刘云望向峭壁,果然看见洞口的黑影在晃动。他突然扯下船尾的大旗,对传令兵道:“让粮船掉转船头,往南岸靠!快!”
李铁愣了一下:“将军,粮船没设防……”
“就是要让他们以为咱们要保粮食!”刘云抽出剑指向北岸,“神机营集中火力轰左侧的山洞,那里的岩石看着最松!”
粮船掉转船头时,峭壁上的元军果然慌了,纷纷往南岸调集兵力。就在此时,神机营的火炮响了,左侧的山洞轰然坍塌,惨叫声从烟尘里飘出来。刘云趁机下令:“快船分队,绕到北岸峭壁下,用钩爪搭绳梯,给我抄他们的后路!”
陈三郎忍着箭伤,第一个抓住绳梯往上爬。崖壁上的碎石砸在他背上,他却咬着牙不松手,爬到洞口时,挥刀砍断了元军的绳索,后面的士兵如潮水般涌进去。洞里的元军没想到后路会被抄,顿时乱了阵脚,被砍得哭爹喊娘。
激战到午时,伏兵终于被肃清。刘云站在峭壁上,望着江面上漂浮的尸体,突然发现他们的靴底都绣着“汪”字——又是汪良臣的旧部。“看来潭州的元军早就得到消息,想在这里把咱们堵死。”李铁捂着流血的胳膊道。
刘云捡起一支元军的箭,箭头淬着黑血:“他们以为凭这点人就能拦住咱们?传令下去,休整半日,继续东进——下一站,万州!”
(四)论功行赏,新制初立
万州城的城门是在第七日午时打开的。守将赵德是个汉人,见刘云的船队到了,直接斩了元军千户的头,提着城门钥匙跪在码头:“将军,属下等这一天等了三年!”
城里的百姓比涪陵更热情,沿街摆着茶水点心,孩子们举着自制的小旗欢呼。刘云走进县衙时,看见大堂的柱子上还刻着“还我河山”四个字,笔画被岁月磨得浅了,却依然透着股硬气。
当晚的庆功宴设在县衙的院子里,火把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刘云端着酒碗站起来:“陈三郎带斥候探明敌情,首功!升斥候小阵主,赏银五十两,锦缎十匹!”
陈三郎刚要谢恩,却被刘云按住肩膀:“还有你左臂的伤,算军功,记在账上,将来一起算。”
“李铁指挥水师破涪陵、败伏兵,功居第二!”刘云又端起一碗酒,“升大阵副,领五千兵马,镇守万州至涪陵的水路!”
李铁抱拳时,甲胄的碰撞声惊飞了院中的夜鸟:“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轮到奖赏普通士兵时,刘云让人把查抄的财物全搬到院子里:“有一技之长者,优先挑!会打铁的领铁锤,懂水性的领渔船,剩下的银两分下去,每人五两,寄回家去!”
士兵们欢呼着上前挑选,那个在独松关失去一条腿的老兵,颤巍巍地拿起一把新打造的长刀,眼泪掉在刀面上:“俺儿子要是还在,也该这么大了……”
第二日清晨,刘云在县衙大堂召集众人议事。“万州的治理,还按重庆的规矩来。”他指着墙上的布告,“张启任县令,管民政;李铁管防务;陈三郎领斥候营,监察全州。”
张启捧着《州府律》,手指在“轻徭薄赋”四个字上停了停:“将军,百姓说,只要能安稳种地,再苦再累都愿意。”
“那就给他们安稳。”刘云望着窗外的朝阳,“把汪良臣霸占的田产全部分下去,每户发种子,秋后只收三成税。再开个学堂,让孩子们读书,将来好为咱们做事。”
议事结束时,陈三郎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封密信:“将军,潭州的元军有动静了!行省平章政事阿剌罕调集了五万大军,在湘江口布防,还招了两万绥协军,号称十万……”
刘云展开密信,指尖在“十万”两个字上顿了顿,突然笑了:“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这‘轻舟’,能不能撞翻他们的‘大船’。”
江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布告上的字迹微微颤动。远处的码头上,新招募的水师正在操练,号子声与江涛声混在一起,像首未写完的战歌,顺着长江向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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