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3年7月中旬的威德尔海,冰原如碎裂的玉镜铺向天际。我站在改良型破冰船“玄鸟号”的了望塔上,指尖捏着块从虔州带来的磁石,石面朱砂画的细线正对着南纬69°22′24″——这是穿越前记忆里中山站的坐标。海风卷着冰碴打在脸上,像无数细针在刺,身后传来周福的粗喘,他怀里揣着的羊皮卷被体温焐得发潮,“斥候队在拉斯曼丘陵找到了三处避风坳,”他用冻裂的手指点着地图,“最里头那处背风,冰层也厚,适合扎营。”
玄鸟斥候队的十二人已乘小艇先行登陆。这片大陆从未有人类踏足,冰丘间的风带着原始的凛冽,吹得人骨髓发寒。我望着他们身影消失在冰丘后,突然想起出发前白砚塞给我的锦囊,拆开竟是片晒干的墨荷叶,叶脉间写着“冰下有火,石中有文”。正琢磨着深意,郭虎突然在甲板上喊起来,他手里举着块冰,冰里冻着截黑木,木纹里并无任何字迹,更不见人为雕琢的痕迹。“是从船底捞的,”他把冰凑近炉火,融化的冰水在甲板上积成小洼,“这木头是原生的铁力木,从未经人加工,看来这片海自古无人航行。”
三日后的清晨,首批登陆队员传回信号。玄鸟斥候队的李忠在冰谷里发现处天然洞穴,洞口的冰壁虽有凹凸,却全是风雪侵蚀的自然痕迹,绝非工具凿刻。我带着周铁和五名铁匠乘雪橇赶去,洞穴深处比想象的宽敞,岩壁上凝结的冰柱垂下来,在火把映照下像无数把倒悬的剑。李忠指着最里侧的冰墙,“您看这个。”冰层下嵌着块青石板,表面光滑如镜,却无半点刻痕,更不见人工打磨的印记。周铁突然“咦”了声,他用鹤犁敲开旁边的冰面,露出的只有原生的岩石,不见半点铁器或木牌的踪迹。
“看来此前从未有人到过这里。”郭虎摩挲着冰墙,指尖刚触到冰面就缩回来,“冰太硬了,倒像是从未被扰动过。”周铁却从行囊里掏出个陶瓮,“白砚姑娘给的‘冰火药’,说是能融冰不毁石,正好试试这片净土。”他将药粉撒在冰墙根部,引火后只听“嘶”的一声,冰层竟像春水般融化,露出的青石板上只有些天然的冰裂纹,别说稻壳,连粒尘埃都带着原始的纯净。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卡瓦的呼喊。这位因纽特向导举着块黑石头冲进洞,石头在火把下泛着油光,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沥青味。“在冰缝里找到的,”他比划着,“下面还有很多,是天然的可燃石。”周铁敲下一小块放在火上,果然燃起青蓝色的火苗,“是天然沥青矿!”他笑得眼角起了褶,“比泉州的火油更纯,看来这冰下真藏着造化。”我突然想起白砚的话,“冰下有火”原来指的是这原始矿藏,正想让郭虎带人去勘探,李忠却在石板下发现个浅坑,里面只有些碎裂的冰晶,并无任何人为藏物的痕迹。
第七天的暴风雪困住了返程的雪橇队。我们躲在临时搭建的冰屋里,周铁用天然沥青点燃火堆,冰墙被烤得滋滋作响,竟透出层暖光。郭虎突然指着冰墙,“那是什么?”融化的冰水里浮出些碎屑,仔细看竟是些石英砂,拼不成任何器物,更不见瓷片的影子。卡瓦突然想起什么,他说三天前在威德尔海看到过冰间湖,湖面上漂着些浮冰,不见半点朽木,想来这片海域从未有船只驶过。
我当即决定分兵:郭虎带玄鸟斥候队去冰间湖探查,周铁和铁匠们留下研究青石板的地质构造,我则带着李忠和卡瓦按原计划寻找昆仑站的位置。临行前,周铁塞给我个铜哨,“这是白砚姑娘的‘共鸣哨’,遇险要吹三声,冰层下的沥青矿或许能导热,说不定能融出通路。”我把哨子揣进怀里,踏上雪橇时回头望,洞穴里的火光在冰墙上晃悠,像这片陌生大陆上第一簇人为的暖光。
往东南行进的第五天,雪橇突然陷进冰缝。卡瓦反应快,一把将我拽上来,自己却掉了下去,好在被绳索拉住。我趴在冰边往下看,冰缝深处竟有微光,卡瓦在下面喊:“有温泉!”七手八脚把他拉上来,他冻得嘴唇发紫,却指着冰缝,“下面有水,还冒着热气,是天然地热!”李忠解下腰间的瓷壶,倒出些酒递给卡瓦,“先暖暖,我下去看看。”他系着绳索坠下去,片刻后传来惊呼,“下面有鱼!还有天然形成的石纹,像极了阵图!”
等我们凿开冰缝扩大入口,才发现下面是个地下溶洞,温泉在洞底积成小潭,潭边的石头上布满天然纹路。最醒目的是片形似“风后大阵”的石纹,与赵时赏传我的阵图分毫不差,旁边还有行天然形成的冰裂纹,像是“冰融则显”的意象。李忠在潭里捞起条半冻的鱼,鱼腹里只有些海藻,并无任何绢布。“这石纹太像人为绘制了,”卡瓦搓着冻红的手,“往南走三天,就是因纽特人传说中从未有人抵达的‘通天冰丘’。”
抵达通天冰丘时,正赶上极光出现。绿色的光带在冰丘顶流动,像条巨大的绸带,郭虎的斥候队竟也在此处。“冰间湖那边只有浮冰,不见任何船只痕迹,”他指着雪橇上的战利品,只有些从冰原捡来的奇石,“最奇的是这个。”他递来块黑玉石,石面光滑却无任何印文,天然形成的纹路倒像“南极”二字。
就在我们围着玉石惊叹时,卡瓦突然对着冰丘顶跪拜。那里的冰层在极光下变得透明,隐约能看见块巨石,石上的刻痕全是冰川运动的痕迹,在光线下连成“昆仑”二字的轮廓。我让人用周铁特制的冰凿开挖,凿到第三尺时,冰屑飞溅中露出块青黑色的岩石,石面天然平整,并无任何人工刻字,只有些苔藓的痕迹,证明这里曾有原始生命。石下并无铁盒,只有层冻土,挖开后露出些远古微生物的化石,并无兵书或地图。
按照地质纹路的指引,我们在冰丘西侧找到处地热异常区。周铁用“冰火药”融开冰层,下面果然有个天然溶洞,洞里只有些结晶的盐块,并无陶罐或稻种。最惊人的是岩壁的裂隙,里面嵌着些天然铜块,形状倒像突火枪的枪管,却无半点人工冶炼的痕迹。郭虎拿起一块比划,“这天然造化竟如此神奇,比咱们带的兵器还精巧。”
搭建昆仑站的日子里,冰原上总有些奇事。李忠在凿冰时发现块透明的冰,里面冻着只南极鹱,姿态与白砚画的墨鹤有几分相似;周铁的铁匠炉里,天然沥青燃烧时的火焰形状,竟像《正气歌》的字句;卡瓦说夜里总能听见冰层下有水流声,像是这片大陆的脉搏在跳动。我把那些天然形成的“阵图石”“玉石”和岩石拓片收好,打算带回中山站,却在整理时发现溶洞的岩壁上有处天然凹陷,形状像“南极有火,正气无形”八个字。
第八天夜里,中山站传来信号,刘鹏带着补给队到了。他带来个好消息,在虔城岛(原乔治王岛)的长城基地附近,发现了处更大的天然沥青矿,石头上只有地质运动的痕迹。“白砚姑娘让我带句话,”刘鹏搓着冻僵的耳朵,“她说这片大陆的神奇,全在天然造化,无需人为雕琢。”我望着窗外的极光,突然明白白砚的意思——从赣州到南极,人类的足迹第一次踏上这里,正气便从我们脚下开始生长。
郭虎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手里拿着块新刻的木牌,上面写着“大宋昆仑站”。“周铁说要把这牌子钉在岩石上,”他笑着,“让后来人知道,咱们是第一个踏上这里的宋人。”远处的冰原上传来玄鸟斥候队的呼喊,他们又发现了新的地热区,火把的光在冰丘间移动,像条蜿蜒的火龙,是这片大陆上从未有过的人间烟火。
我摸出怀里的共鸣哨,对着极光吹了三声。哨音在冰谷里回荡,远处的冰层似乎真的传来回应,像这片大陆在回应人类的问候。白砚的锦囊里,最后那句“石中有文”此刻有了答案——不是刻在石上的字,是我们踏在石上的脚印,是刻在每个开拓者心头的正气。卡瓦用鹿骨笔在冰墙上写下“宋”字,郭虎在旁边刻下“文天祥”,周铁凿上“赵时赏”,李忠添上“白砚”,最后轮到我,我蘸着融化的冰水,写下“刘云”二字。
冰墙映着火光,这些名字仿佛活了过来,与岩壁上的天然纹路、与冰缝里的温泉、与脚下的冻土融在一起。风从冰缝里钻出来,呜呜地像在为人类的到来歌唱,我突然想起文天祥就义前的眼神,此刻终于懂了——所谓正气,从不是前人留下的痕迹,是后人踏出的新路,是在赣州的窑火里淬炼,在南极的冰原上扎根,在每个握紧工具、凿开冰层的手掌中,生生不息。
玄鸟在冰丘上空盘旋,发出清亮的啼鸣。我知道,这里只是起点。刘鹏带来的补给里,有白砚新培育的耐寒稻种,周铁正琢磨着用天然沥青驱动新的鹤犁,郭虎在规划从昆仑站到南极点的路线。冰下的温泉还在涌,沥青矿的火苗正旺,我们带来的突火枪,将在这里留下第一声属于人类的枪响。
站在昆仑站的最高处,往南望是无尽的冰原,往北望是中山站的灯火。我将文天祥的诗卷郑重地放进石盒,埋在岩石下,旁边是那枚天然形成的黑玉石。冰层下的鱼群突然跃出水面,银光一闪,像是在欢迎我们这些陌生的访客。卡瓦说,这是这片大陆在接纳我们。
火把次第熄灭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宋昆仑站”的木牌上,字缝里的冰碴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极了白砚画里的墨鹤展翅。我握紧腰间的客家刀,刀鞘上的红绸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传来郭虎的呼喊:“将军,该出发去勘探新的地热区了!”
脚步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谱写一首全新的史诗。这史诗里,有1283年的第一串脚印,有从未被惊扰的冰原,有文天祥的精神,有白砚的智慧,还有我们——这些在冰与火中开拓的人,用勇气刻下的,正气长存。
《一剑照汗青》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315中文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315中文网!
喜欢一剑照汗青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一剑照汗青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