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雾裹着寒意，浸透了鼎盛集团总部的玻璃幕墙。18楼总裁办公室里，林晟把深交所的问询函狠狠拍在红木办公桌上，纸张边缘被震得卷起，如同他此刻扭曲的脸色。“营收增速异常？净利润波动过大？”他咬着牙念出函上的字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群人是眼瞎了吗？信诚所做的财报，难道还不够漂亮？”
站在桌前的财务总监头埋得更低，声音发颤：“林总，深交所那边说，咱们2012-2013年营收翻了三倍，但现金流却跟不上，要求补充说明主要客户付款情况，还要提供第三方审计的佐证材料。”
“佐证材料？”林晟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雪茄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钱都砸在文旅城和滨江地块上了，哪来的现金流？告诉他们，下周我亲自去深圳解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内线电话：“让苏媚到我办公室来。”
苏媚接到电话时，正在艺术团排练室整理舞蹈服。市歌舞团的录用通知就藏在舞蹈服内袋里，指尖触到那张薄薄的纸，她心里一阵发紧。这半个月来，她一边偷偷排练市歌舞团的考核曲目，一边应付林晟层出不穷的“招待”任务，活得像根绷紧的弦。她深吸一口气，把通知叠好藏好，换上职业化的表情，走向总裁办公室。
推开门，林晟脸上已没了刚才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算计的平静。他指了指沙发：“坐。深交所那边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几位发审委的领导‘指导指导’。下周在深圳开个座谈会，你带艺术团的姑娘们去，陪领导们吃顿饭，唱几首歌，聊透‘艺术’。”
苏媚的心沉了下去，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林总，艺术团是搞专业演出的，不是用来……”
“不是用来什么？”林晟打断她，语气陡然变冷，“苏媚，你忘了是谁给你母亲付的医药费？是谁让你从一个普通舞者当上团长，开上宝马？现在公司需要你，你跟我谈专业？”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镶钻的百达翡丽手表，表盘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这是给每位领导准备的‘伴手礼’，20万一块。你把人陪高兴了，领导们点头，上市的事就成了。事成之后，你的年终奖翻倍，想走想留，随你。”
“想走想留”四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苏媚心上。她知道，这是林晟的威胁，也是诱惑。她强压下喉咙里的苦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别耍花样。”林晟盯着她的眼睛，“这些领导都是见过世面的，好好表现，别给我搞砸了。”
离开总裁办公室，苏媚回到排练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她从化妆包底层翻出一个微型录音笔，这是上次陪银行领导后特意买的，体积小得能藏在耳环里。她把录音笔打开，塞进一枚珍珠耳坠的夹层里，对着镜子戴上，珍珠的光泽遮住了设备的金属质感。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默念：这是最后一次，拿到年终奖，就彻底离开这里。
一周后，深圳某五星级酒店的包厢里，水晶灯流光溢彩，餐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三位发审委委员坐在主位，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时不时扫过苏媚和另外两位团员。林晟坐在主陪位，殷勤地给各位领导倒酒：“各位领导，鼎盛能走到Ipo这一步，全靠你们的指导和关怀。今天让苏团长带几位姑娘来，给大家助助兴，也让各位感受感受咱们鼎盛的文化氛围。”
苏媚强压下内心的不适，示意团员们开始表演。姑娘们跳的是《茉莉花》，舞步轻盈，歌声婉转，但包厢里的领导们显然心不在焉。一位姓王的委员端着酒杯，目光落在苏媚身上：“苏团长不仅舞跳得好，人也长得漂亮，听说以前是中央歌舞团的台柱子？”
“王委员过奖了。”苏媚欠了欠身，语气平淡，“只是喜欢舞蹈，谈不上台柱子。”
“喜欢就好。”王委员笑了笑，伸手想去拍苏媚的肩膀，苏媚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拿起桌上的果汁：“王委员，我不胜酒力，以果汁代酒，敬您一杯，感谢您对鼎盛的关照。”
林晟见状，赶紧打圆场：“苏团长还要跳舞，确实不能喝酒。我替她敬各位领导，先干为敬！”他仰头喝干杯中酒，又给各位领导倒满，“各位领导，咱们鼎盛的文旅城项目，以后肯定能成为行业标杆，上市后业绩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还请各位多支持。”
酒过三巡，林晟使了个眼色，苏媚让团员们先出去，包厢里只剩下他、苏媚和三位发审委委员。林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三个丝绒盒子，分别放在三位委员面前：“一点小小心意，是咱们鼎盛的一点敬意，各位领导千万别嫌弃。”
王委员打开盒子，看到那块百达翡丽手表，眼睛亮了亮，嘴上却假意推辞：“林总，这可不行，太贵重了。”
“不贵重，就是个纪念品。”林晟笑着说，“各位领导为了咱们企业的发展，费心费力，这点东西算不上什么。以后鼎盛上市了，还请各位多指导，多监督。”
另外两位委员也拿起盒子，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王委员把手表戴在手上，晃了晃：“林总太客气了。深交所的问询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补充一些材料，说明清楚营收增长的合理性就行。”
“那就多谢王委员指点了！”林晟喜形于色，又给各位领导倒满酒，“我敬各位领导，祝咱们合作愉快！”
苏媚坐在一旁，指尖紧紧攥着藏在耳坠里的录音笔，清晰地录下了刚才的对话。她看着眼前这群道貌岸然的人，看着林晟谄媚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涌。她想起母亲病床前的叮嘱，想起市歌舞团那张录用通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结束，快点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饭局结束时，已经是深夜。林晟送三位委员离开，苏媚带着团员们回到酒店。进了房间，她第一时间拿出录音笔，把刚才的录音保存好，又备份到手机里。她看着窗外深圳的夜景，霓虹闪烁，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阴霾。
“团长，咱们以后还要做这种事吗？”最小的团员林晓红着眼圈问，“刚才那个王委员，看你的眼神好吓人。”
苏媚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坚定：“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她从行李箱里拿出市歌舞团的录用通知，借着灯光看了又看，“等拿到年终奖，我就辞职，咱们都离开这里，回到真正属于我们的舞台。”
林晓眼睛一亮：“真的吗？团长，你要带我们走？”
“嗯。”苏媚点头，心里却清楚，林晟不会轻易放她走。她把录音笔和手机里的备份都加密保存好，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她知道，林晟的上市梦就像一个泡沫，靠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支撑，迟早会破裂。而她，必须在泡沫破裂之前，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
回到地级市的第二天，林晟就收到了深交所的通知，同意鼎盛补充材料后继续推进Ipo进程。林晟在公司里大摆庆功宴，庆祝这关键的一步。苏媚没有参加，她躲在排练室里，一遍遍排练着市歌舞团的考核曲目。她知道，这场庆功宴不过是虚假的繁华，而她手中的录音，是刺破这繁华的利刃。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舞步越来越坚定。这一次，她不再是林晟手中的棋子，不再是权力交易的牺牲品。她要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这扇旋转门，走向真正属于她的光明。而那支藏在耳坠里的录音笔，将是她离开时最有力的保障，也将是林晟疯狂泡沫破裂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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