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张干事带来的那个消息,像一记无声却恶毒的耳光,狠狠扇在林卫东的脸上,也扇在这个刚刚历经女儿病痛、稍显缓和的家庭里。
“困难家庭补助……取消了?”
李秀兰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这笔钱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早已无关紧要,但它所代表的羞辱和针对意味,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这个家庭最敏感脆弱的神经。
尤其是在林小小刚刚病愈,林卫东风尘仆仆归家的这个当口。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甚至不是一般的刁难。这是最下作、最诛心的人身攻击和姿态打压!是在用最直白的方式宣告:我能轻易夺走你拥有的一切,哪怕是早已不属于你需要、却曾象征着你苦难过往的一点点慰藉。
林卫东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一股冰冷彻骨的怒火,混合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屈辱感,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他几乎能想象出对手在背后发出怎样轻蔑而阴冷的笑声。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没有让怒火喷发出来。他知道,暴怒和失控,正是对方最想看到的结果。
他缓缓松开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转过身,脸上竟硬生生挤出一丝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嘲的笑容,对妻子和睁着大眼睛、似乎也感受到紧张气氛的女儿说道:“取消了也好。咱们家现在确实不困难了,这补助早该退给更需要的人。省得别人说咱们占国家便宜。”
李秀兰看着丈夫强压怒火的平静,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立刻附和道:“对,卫东说得对。咱们现在能自食其力,不要这补助心里更踏实。”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丈夫的胳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小小似懂非懂,但也乖巧地点点头:“小小不要补助,小小只要爸爸妈妈。”
女儿稚嫩的话语,像一股清泉,稍稍浇灭了林卫东心头的邪火。对,为了她们,他必须冷静,必须撑住!
然而,对手的连环打击,似乎才刚刚开始。这取消补助的羞辱,仿佛只是一个进攻的信号。
下午,林卫东刚回到店里,还没来得及和赵大海细说广州之行的收获,麻烦就接踵而至。
先是税务所的人突然上门,不再是之前检查时的例行公事,而是带着极其挑剔的态度,重新翻查了近几个月的所有账目,对一些模糊的、可左可右的支出项目反复追问,大有一副不找出问题不罢休的架势。幸亏李秀兰的账目做得极其清晰规范,每一笔都有据可查,对方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最终才悻悻而去。
税务的人前脚刚走,卫生防疫站的人后脚就到了。还是那个之前被钱科长“敲打”过的负责人带队,但这次态度却异常强硬,不再提检测报告的事,而是鸡蛋里挑骨头,指出操作间地面有少量水渍(刚清洗过)、一个装原料的塑料桶标签磨损看不清生产日期(其实是自己分装的散装品)等一堆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当场下达了“限期整改通知书”,要求停业整顿三天!
“停业三天?”赵大海急了,“领导,这点小问题我们马上改就行了吧?不至于停业吧?”
“规定就是规定!卫生无小事!必须停业整顿,验收合格后才能恢复营业!”负责人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毫无通融余地的样子。
林卫东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雪亮。这就是赤裸裸的滥用职权,刻意刁难!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卫生,就是要让他做不成生意,断他的现金流,打击他的威信!
他拉住了还想争辩的赵大海,平静地对负责人说:“好,我们接受处理,马上整改。三天后欢迎领导再来检查。”
负责人似乎没想到他如此“顺从”,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卫东!他们就故意的!凭什么啊!”赵大海气得眼睛都红了。
“就凭他们手里那点权。”林卫东的声音冷得像冰,“大海,关门。贴告示,就说线路检修,停业三天。”
店门被迫关上,“暂停营业”的纸条贴了出去。街坊邻居和熟客们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和小道消息开始流传,对“卫东百货”的声誉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
这还没完。第二天,之前谈好的几个愿意批发花生糖的小商贩,不约而同地打来电话或者亲自跑来,支支吾吾地表示暂时不要货了,理由五花八门,不是家里有事,就是资金周转不开。
林卫东心里明白,这肯定是有人背后打了招呼,或者施加了压力,掐断了他的分销渠道。
紧接着,之前合作还算愉快的百货站钱科长,也悄悄托人给林卫东捎来口信,语气无奈地表示,最近风声紧,上面打了招呼,对他这边的“特殊照顾”可能要暂时停一停,让他最近进货走正常渠道,规规矩矩,千万别再出任何岔子。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门路都被堵死,所有的盟友都被隔开。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迅速收紧,要将林卫东彻底困死、压垮。
对手的策略非常明确:不再搞可能留下把柄的阴谋构陷,而是利用规则和权力,从各个方面进行“合法”的挤压和限制,让他举步维艰,最终自行崩溃。
店里停业,渠道中断,进货受限……收入来源几乎被完全切断。而每天房租、水电、秦师傅的工钱、以及一家人的生活开销却不会停止。
坐吃山空!而且看不到任何转机!
压抑和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新店和后院操作间。赵大海整天唉声叹气,李秀兰愁眉不展,连秦师傅都感受到了这股低气压,干活时更加小心翼翼。
林卫东把自己关在后院,看着那台刚刚费尽心血从广州运回来、还没来得及安装调试的二手封装机和搅拌机,它们此刻像一堆冰冷的废铁,无声地嘲讽着他的困境和无力。
难道……真的就要这样被逼上绝路了吗?重生一世,努力挣扎至今,最终还是斗不过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力量?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山穷水尽、气氛最低沉的时候,之前被林卫东派出去打听消息的赵大海,带回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
“卫东,我昨天碰到个以前一起拉板车的哥们,他现在在国营二粮库干活。听他抱怨,说粮库最近有一批支援灾区的陈化粮,好像是玉米还是啥,存放久了有点霉味,不能给人吃了,正准备联系饲料厂低价处理掉,但手续麻烦,一时半会没谈拢,堆在仓库里占地方,领导正头疼呢。”
陈化粮?霉味?饲料厂都不要?
若是平时,这种消息林卫东听过就算了。但此刻,处于绝境中的他,大脑仿佛被逼到了极限,任何一个微弱的信息都能激起剧烈的火花!
陈化粮……霉味……不能给人吃……玉米……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疯狂碰撞、组合!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几乎绝望的心田!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把抓住赵大海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大海!你刚才说!那批有霉味的陈化粮,是什么?玉米?!”
赵大海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啊?是……好像是吧?我那哥们随口一提,我没细问……卫东,你咋了?那玩意猪都不太爱吃,咱可不能沾啊!”
“不!不是吃!”林卫东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那是他后来在电视某个农业节目里偶然看到的,关于……
他呼吸急促,语速飞快:“大海!你立刻!马上!再去找你那个哥们!详细问清楚!到底是不是玉米?具体有多少?霉变程度到底怎么样?最重要的是,问他粮库领导打算多少钱处理!越快越好!”
赵大海虽然完全摸不着头脑,但看着林卫东那近乎癫狂的兴奋和急切,知道这事肯定极其重要,二话不说,扭头就又跑了出去。
李秀兰闻声过来,担忧地看着丈夫:“卫东,你又想到什么了?那霉变的粮食可不能碰啊,要出大事的!”
“秀兰,别问!现在没时间解释!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步登天的机会!”林卫东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激动得难以自持,“如果……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如果那霉变……”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神亮得吓人,仿佛已经看到了绝境之外的惊人景象。
“可是……就算真有机会,卫东,”李秀兰没有被他的兴奋感染,反而泼了一盆最现实的冷水,她指了指空荡荡的钱箱和外面贴着的封条,“咱们……咱们现在连进货的钱都快没了,店也被封着,拿什么去盘下那么多粮食?就算盘下来,又放哪?怎么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林卫东大半的狂热,让他从激动的云端重重跌回冰冷的现实。
是啊!
钱?
场地?
技术?
他现在几乎一无所有!
刚刚看到的那一丝惊人曙光,仿佛瞬间又变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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