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可不能答应把房子要回来啊!”赵兰把豆角往灶台一掼,竹篮撞在水缸上哐当响。
“分家的时候那么多人在场,后院的房子分给大哥您和爹也是同意的,您现在要腾给二哥当婚房,这不是打自己脸吗?以后咱们家还怎么出门?”
赵老太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她虽然平时飞扬跋扈惯了,但对待这件事确实也有些犹豫:一是怕街坊邻居背后戳脊梁骨,二是怕秀玲娘家人报复,上次秀玲娘来的时候,临走说过的话现在想想还心里发怵!
可回头想想因为房子让老二娶不上媳妇,那就真的太亏了,毕竟自己家就这条件,有人愿意嫁过来也算是烧高香了。
“打谁的脸?我是为了你们老赵家的香火!你二哥找个媳妇容易吗?隔壁虎子比你二哥大不了两岁吧,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再不娶媳妇,越往后越难找!”她突然拔高嗓门,唾沫星子溅的到处都是。
“现在你二哥要结婚,这房子就得让!”
赵兰往前凑了半步,声音软下来:“娘,您听我说。实在不行咱们把东边土房子拾掇拾掇搬过去,把这平房留给二哥结婚,这可比后院砖房好啊,等二哥结了婚,咱们一起攒钱,用不了两年再拆了土房盖新房......”
“闭嘴!”赵老太猛地拍桌子,茶碗盖都蹦起来二指高!
“那土房墙根都长青苔了!连个像样的院墙都没有,你让我去喂老鼠?”
赵老太撩起衣襟抹了把脸,“我这辈子拉扯你们几个,到老了连间好房子都住不上?要去你去!你以后也别打这平房的主意,只要我活着,这房子谁都不能动!”
赵兰急得眼圈发红,蹲下去抓着赵老太的裤脚:“娘,大哥大嫂修房子咱们没管,生孩子你也没去,到现在志远几个月了你都没抱过一下,您现在要他们搬出来,大嫂娘家那边能依?你不怕他们再来闹!......”
“闹?有本事让他们闹!”赵老太甩开她的手,往墙上一靠,“我老婆子烂命一条,谁怕谁?反正老二娶不上媳妇,我就吊死在你大哥家门梁上!”
眼看没辙,赵兰想到了在果园忙活的赵老汉。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看见赵老汉蹲在苹果树下,手里拿着修枝剪正对着枝条比划。
“爹!您快回去吧!家里翻天了!”
“什么事?”
赵老汉没回头,咔嚓一声剪下根病枝。每剪下一根,心的就疼一下。这果园是他的命根子,从发芽到开花,天天守着,连夜里都要打着手电来照两回。
“房子的事......”简单说了下来龙去脉。
“娘非要大哥把房子让给二哥当婚房,我劝了半天也没用,娘还说如果大哥不让,她就去大哥梁头上上吊。您快回去管管吧,再晚怕是真要出乱子!”
赵老汉手里的修枝剪“当啷”掉在草里,脸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粗黑的手掌在裤腿上狠狠蹭了蹭:“这个老东西!分家时说的好好的,现在又变卦!”
赵老汉转身就走,步子有点急险些摔倒。
“您慢点!”赵兰想要去扶,被他一把甩开。
“扶什么扶!快回家!”赵老汉大步往园外走,布鞋踩在沙砾上发出咯吱声。
“我倒要看看,她今天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他越走越快,背影在田埂上一颠一颠,像头被惹毛的老黄牛。
进了院,赵老汉径直冲进堂屋,屋门被赵老汉推的来回晃荡几下才停住。
屋里的赵老太正坐在床沿打盹,听见动静见赵老汉进来,立马变了哭腔。
“你还知道回来?”赵老太拍着大腿,“你要是早回来,也不至于让我受这份气!儿子要是娶不上媳妇,你就守着你那破果树过一辈子吧!”
“你少胡咧咧!这个家谁能给你气受!”赵老汉指着她鼻子,气得手直抖,“我问你,分家的时候怎么说的?平安那房子是他自己修的,你现在为啥说要就要?脸呢?”
“为啥?”赵老太腾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大,导致木头床都抖了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好像在看赵老太的笑话。
“我只为老二能娶上媳妇!他要是打了光棍,我死了怎么见赵家老祖宗?”她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大哭,“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养儿防老都是空话......”
赵兰想拉,被赵老汉拦住。他气得在屋里转圈。
“你到底要脸不要脸?街坊邻居要是知道了,唾沫星子能把咱家门槛淹了!他俩带个孩子,你让他们一家去东头土房遭罪?”
“那你说怎么办!”赵老太突然不哭了,直勾勾地盯着他,“女方说了,没新房就不结婚,你去跟女方家里说?你去啊!”
赵老汉被憋得说不出话,胸口起伏得厉害,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往地上一摔,“砰”的一声,釉子溅得到处都是。
赵老太一看这阵势,突然往屋外冲去。只见赵老太跌跌撞撞跑到屋檐下,从墙根拖出个绿瓶子,瓶身上还印着骷髅头。
“你们都逼我是不是?”赵老太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药味立刻弥漫开来,“我死了算了!死了就没人碍你们眼了!”她把瓶口往嘴边送,眼睛瞪得滚圆,脸上还挂着泪珠。
“娘!”赵兰吓得魂飞魄散,飞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赵老汉也慌了神,一把夺过药瓶扔出老远,农药洒在泥地上,冒起串串白沫。
“你疯了!”
赵老汉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想打,巴掌却在半空停住,最终狠狠扇在自己脸上,“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娘们!”
赵老太坐在地上撒泼,手脚乱蹬:“我活着干啥呀......儿子娶不上媳妇,老头子也不向着我......”她哭声渐弱,变成呜呜咽咽的抽噎,眼角却偷偷瞟着赵老汉的反应。
邻居们被动静引来,趴在院墙外探头探脑。三婶子隔着院墙喊:“嫂子,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
赵老汉看见围观的人,脸涨成了紫茄子,拉起赵老太就往屋里拽:“丢人现眼的东西!滚回屋去!”他力气大,赵老太踉跄着被拖进堂屋,还在哭喊:“我不活了......”
赵兰赶紧去关院门,对着墙外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老两口拌嘴呢......”
转身回来时,看见赵老汉坐在门槛上,双手抱着脑袋,脊梁骨佝偻得像段枯木。
“爹......”
赵老汉没应,声音闷闷的说了句:“这事......我管不了了。看好你娘!”
他站起身,一脚踹开大门,又猛地关上,震得门上的对联都簌簌地响。
前院的吵闹声秀玲和平安也听到了,他俩坐着谁也不说话,志远在床上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奶渍。
秀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青砖地上,晕开一小片深深的水渍。
“要不......咱们就让了吧。”秀玲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手指绞着衣角,那块补丁被捻得发皱。
“老二要是真娶不上媳妇,这辈子都得恨咱们。娘本来就不待见咱。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平安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这房子可是他和秀玲一点一点收拾好的。
“让了我们去哪?”平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东边土房多少年没人住了,去年下雨还淋塌了半面墙,怎么住?”
他猛地站起来,一拳打在了门框上。“凭什么?分家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族长他们都能作证。这房子就是分给我的!”
秀玲吓了一跳,往门口看了看:“你小声点......让娘听见又该闹了。”
她的眼泪又涌上来,“我知道你委屈,我也不想让,可老二真因为房子打了光棍可咋弄?再说娘那性子,真闹出人命咋整?”
平安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屋。
墙根的蛐蛐在叫,一声接一声,此刻却听得让人心烦。
他想起小时候,老二总爱抢他的窝头,娘看见了也不管,总是说“你是哥,得让着兄弟。”现在连房子也要让......
平安拿起挂在窗棂上的镰刀,刀刃上闪着冷光。
“你要干啥?”
喜欢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一九八五到二零二五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