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的声音不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牢房中每个人的心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崔嬷嬷那张刻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想要反驳,却被殷素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看得浑身发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安郡主肖茹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上肌肉扭曲,指着殷素的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敢……”
她一个堂堂郡主,金枝玉叶,何时受过这等顶撞!尤其对方还是她斗了一辈子的手下败将!
“我有什么不敢的?”
殷素缓缓上前一步,精瘦的身形在昏暗的烛火下,投射出巨大的压迫感。
“我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在这儿,我烂命一条,早就活够了。倒是郡主您,金尊玉贵,若是在这诏狱里出点什么意外……”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她拼命!
肖茹霜眼底闪过一丝惧意。
她身后的四名侍卫立刻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刀“锵”地一声出鞘半寸,刀锋的寒光映得人脸上一片冰冷。
牢房内的气氛,一触即发。
墨清楠心头也是杀机翻涌。
她刚在鬼门关逛了一圈,还没缓过劲呢,这死老太婆竟然又诅咒她。
高烧带来的眩晕一阵阵冲击着她的大脑,但末世十年炼就的钢铁意志,让她死死守着最后一丝清明。
精神识海中,那点微弱的火星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不行,还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力量。
墨清楠闭上眼,将所有涣散的精神力强行拧成一股。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像是拿无数根烧烤签同时在她的脑花里搅拌,但她都忍了下来。
这点痛,比起异能核自爆,又算得了什么。
那根由精神力凝成的细丝,在她惊人的控制下,被压缩,再压缩,最终化为一根无形无质、却锋利无比的尖刺!
目标,锁定!
那个叫嚣得最欢的崔嬷嬷,就先拿她开刀好了!
不,等等。
墨清楠的念头急转。
光打狗怎么行?伤了狗!要是狗主子无所谓怎么办?保险起见,最好要打就打那个牵绳的!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精神刺瞬间调转方向,悄无声息地越过众人,精准地对准了被侍卫护在身后的宁安郡主。
就是现在!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划破了诏狱的死寂。
宁安郡主抱着头,猛地蹲了下去,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头!我的头!好痛!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郡主!”
崔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跟殷素对峙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四名侍卫也是一脸惊疑不定,他们紧紧盯着墨家众人,却没发现任何人有异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郡主!郡主!您……”
崔嬷嬷急得快哭了,想去扶她,又不敢碰。
就在这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道清朗又带着几分威严的男声,从牢房外传来。
“诏狱重地,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年轻男子,正站在牢门外。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一双桃花眼看似多情,眼底却是一片沉静的冷光。
正是禁卫军统领,沈知白。
狱卒早已吓得腿软,哆嗦着跟在沈知白身后。
沈知白迈步而入,目光扫过乱糟糟的现场,最后落在地上打滚的宁安郡主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宁安郡主?下官见过郡主,您这是……”
“沈统领!你来得正好!”
崔嬷嬷像是看到了救星,哭喊道.
“快!快护送郡主回府!郡主她突然头疼的厉害!”
“突然头疼?郡主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沈知白挑了挑眉,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角落里的墨家众人,随即又收了回来,语气关切地开口。
“没有……”
“郡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这诏狱乃是关押重犯之地,阴暗潮湿,秽气丛生,多待无益啊。郡主这样……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贵体?下官以为,郡主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对对对!沈统领说得是!定是这地方不干净,冲撞了郡主!我们得赶紧走!快,快传太医,不!还要去清虚观请张天师来做法驱邪!”
有了“秽气冲撞”这个完美的理由,崔嬷嬷也不怕宁安郡主后期找她算账,责怪她护卫不周。
这沈知白就是会说话。
头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只剩下阵阵余悸。肖茹霜被崔嬷嬷和丫鬟手忙脚乱地扶起来,虽然发髻散乱,衣衫狼狈,但那股怨毒的恨意却丝毫不减。
她死死地盯着殷素一众,眼神像是要淬出毒来。
要不是来看他们,她怎么会来这种腌臜之地。
“好,好得很!墨宁轩,殷素,你们给我等着!”
“流放三千里,本郡主倒要看看你们一家人能不能到!”
“沈统领,有劳你护送我们郡主回府。”
崔嬷嬷一脸急切,想要快点离开。
沈知白一脸为难。
“下官来此,是有公务在身,恐无法护送郡主!还请郡主谅解。”
“行了,崔嬷嬷!”
肖茹霜一脸不耐的开口,她也想尽快离开。
“既然沈统领有公务在身,就不要为难沈统领了,我们走。”
“是!”
宁安郡主在众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地方,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仓皇。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
沈知白对着宁安郡主离去的方向,不咸不淡地拱了拱手,算是恭送。
待到那群人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转过身,看向墨宁轩。
“墨大人,别来无恙。”
墨宁轩扶着摇摇欲坠的妻子,对着沈知白微微颔首,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有劳沈统领挂心。”
沈知白缓步上前,抬高了声音道。
“墨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宁王殿下爱才,早已向我提及,只要大人肯弃暗投明,他日殿下大事若成,必定会为你重审此案,还你一个清白。”
他的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在为墨宁轩的处境感到惋惜。
墨清楠忍着晕眩靠在杨淑玉怀里,微微戒备。
宁王?皇三子?
这圣旨刚下,他一个皇子就派人跑到诏狱招揽流放官员?
这是要打他皇帝老子的脸啊!
胆还挺肥的!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便宜爹,会怎么选。
只见墨宁轩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宁王殿下的好意,罪臣心领了。只是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贪墨之名已是铁证如山,如何敢再拖累宁王殿下。”
他顿了顿,语气里仿佛已经万念俱灰。
“眼下,罪臣别无他求,只盼能带着一家老小,平安抵达封宁城,苟延残喘罢了。至于前程过往,皆是过眼云烟,不提也罢。”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认命”的态度,又全了宁王的面子。
沈知白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别的什么情绪。
最终,沈知白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摇了摇头。
“既然大人心意已决,那沈某也不便多言。此去北境路途遥远,大人……多保重。”
说完,他转身便走,背影里带着几分“朽木不可雕也”的愠怒和决绝。
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可就在沈知白转身的那一刹那,墨清楠精神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她“看”到,即将迈出牢门的沈知白,脚步有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停顿,一个什么东西从他的袖中滑出,被墨宁轩接住,攥在了手心。
他们……这是在传达什么……
难怪!
在墨清楠的精神感知中,代表着沈知白的那团微光给她的感觉是友善的。
不是敌对吗?
那……他们……
墨清楠觉得她应该是发现了点什么……
可强行透支精神力的反噬,让她没有时间多想。
墨清楠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楠姐儿!”
在家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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