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陆甚触电般松开手，连退两步：“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碰……”
田埂旁的少女静静站着，松垮的水手服像挂在衣架上。
空洞的眼窝对着他，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气若游丝的声音在风中飘着：“我们村子好久没来过外地人了，你们来做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陆甚身后的滨冈，停顿了一瞬。
陆甚连忙解释：“我是来找人的！我的朋友之前往村子方向来了，她们应该就在附近。”
少女缓缓摇头，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没有外地人来。你找错了。”
陆甚一愣。
难道富江们还没到？不过滨冈飞得那么快，比他们早到也正常。
这样也好，他可以先探查这个诡异的地方，帮富江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正思索着，少女的目光忽然落在他的膝盖和手掌上——
那里的擦伤还在渗着血珠，混着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她空洞的眼窝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沉默片刻后，转身朝着村子深处走去：“跟我来，村里有诊所，可以处理一下伤口。”
陆甚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身后的滨冈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
陆甚咬咬牙，终究没说什么——
对这个变态，他连骂都不敢骂，生怕一个眼神又让他“爽到”。
村子里静得出奇，基本上没什么人出来。
诊所就在村中心的一间矮房里，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的医生正坐在桌后，穿着白大褂，身形比那少女还要干瘪，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
诊所里弥漫着一种黏稠的寂静。
除了医生，还零星坐着两个“病人”。
他们姿态僵硬，身上的衣服被深褐色的血迹大面积浸透，却奇异地看不到任何伤口。
听到开门声，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用空洞的眼神漠然地看了一眼。
而带他来的少女，自从进来后，她就没再管他，那双几乎只剩黑洞的眼窝，一眨不眨地、近乎痴迷地紧盯着医生干瘪的侧脸。
陆甚心里一阵发毛，医生都成这副干尸模样了，还能这么深情地看着？
难道……这就是他们“干尸”之间独特的审美？
他没敢多问，压下心头的不安，默默坐在医生对面的凳子上。
那双枯瘦如柴、几乎只剩骨架的手拿起碘伏棉片，动作机械地擦拭着他膝盖和手掌的伤口。
陆甚倒不太担心自身安全——且不说他现在不死，束野凌想必也不会在最终的计划地节外生枝。
伤口简单处理完毕，医生沉默地递给他一包干净纱布。
那少女见他工作结束，立刻扑上去，亲密地挽住医生枯枝般的手臂，用她那气若游丝却带着一丝娇嗔的嗓音说：“今天提前休息吧？我们……去神社祈福。”
一直面无表情的医生，脸上那松垮的皮肤竟艰难地扯动，露出了一个极其僵硬却又真实的笑容：“好呀。”
两人干扁凹陷的脸皮上同时浮现一抹羞色。
原来他们是情侣？两个……干尸情侣？
这里的诡异还挺浪漫咧。
他趁着医生和少女收拾东西的间隙，悄悄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口袋里的迷你富江：“你们还有多久到？”
迷你富江探出小脑袋，警惕地扫了眼诊所里的人，压低声音回道：“这个村子太隐蔽了，山路绕得厉害，开车根本快不起来。滨冈是飞行不用绕路，才能这么快到，我们估计得晚上到了，你可能得在这里住一晚。”
住一晚？？
陆甚心里一沉，看了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只能硬着头皮向那少女开口：“那个……请问，我们能在这里借宿一晚吗？天黑了山路不好走，我们想等明天再赶路。”
少女和医生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医生先开了口，声音虚弱：“可以。诊所里有两张空床，你们可以将就一晚。”
得到许可，陆甚松了口气。
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他决定在村子里逛一圈，摸清地形的同时，也看看这里的诡异究竟蔓延到了什么程度。
滨冈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陆甚也没注意，没有他在身边也好，反而觉得自在了些。
他沿着村道慢慢走着，越逛心里越凉。
那些稻草人不止田埂旁有，村里的巷道口、甚至有些人家的院子里，都立着一个稻草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而村子里的墓地里，那些人碑更是随处可见。
整个村子就像一座被死亡笼罩的墓地，每一步都踩着说不出的诡异。
陆甚没敢久留，匆匆逛了一圈便折返了诊所。
诊所里已经没人了，医生和少女应该是去了神社。
陆甚找了张靠墙的空床躺下，床外侧挂着一层老旧的白布帘子，刚好能遮住大半身子。
他将迷你富江放在枕边，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
奔波了一天，又经历了数次惊险，他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稻草人扭曲的笑容和石碑下的人形轮廓。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熟悉的说话声突然钻进耳朵——是富江的声音！
他们到了！？
陆甚猛地惊醒，瞬间绷紧了神经，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悄悄掀开帘子一角向外望去，只见富江和富海正站在诊所中央，而本该去神社的医生和少女，竟然也在！
他们到了这里，为什么没有和高木一起？
富江正微微歪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对着医生轻声道：“谢谢医生救了我们。”
医生干瘪的脸颊竟诡异地泛起红晕，双手紧张地攥着白大褂下摆，结结巴巴地回应：“没……没什么，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帮忙的！你们没事就好。”
救了富江们？
陆甚下意识转头看向枕边的迷你富江，迷你富江立刻爬到他耳朵边，用气音轻声解释：“车子快到村口时，被北川的异能掀翻了。”
陆甚恍然大悟，又悄悄将目光投向外面，不敢错过任何细节。
少女站在一旁，起初还只是沉默地看着，可随着医生的眼神越来越痴迷，落在富江身上挪不开，她空洞的眼窝里渐渐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终于，她猛地冲上前，一把推开富江，尖声叫道：“你离他远点！他是我的！”
富江顺势后退一步，嘴角勾起一抹看戏般的笑容，眼底毫无波澜。
富海立刻拦在少女身前，眼神温柔，语气带着蛊惑：“姐姐，何必这么激动？他要是真心对你，又怎会被别人吸引？不如看看我。”
富海的魅力同样致命，少女的怒火瞬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愣愣地看着富海，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茫然，竟下意识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而医生却被这一幕彻底激怒了，他转头瞪着少女，：“你居然看别的男人！我困在这里都是为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还有脸说我！”少女猛地回过神，怨毒地看向医生，“明明是你自己蠢，才会被这村子困住！反倒怪起我来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逃不出去没得选了，对不对！”
“我不爱你？你这个花心的女人！”医生被说得彻底破防，怒吼着突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朝着少女刺去，“是你毁了我！今天我就杀了你，或许还能挣脱这村子的束缚！”
少女也不甘示弱，反手从诊疗桌上抓起一把剪刀，红着眼眶朝医生刺去：“你做梦！要死死一起，谁也别想独活！”
陆甚看呆了，这变得也太快了，白天还是你侬我侬的小情侣，现在恨不得杀了对方！
两人扭打在一起，互相撕扯、伤害，可他们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中只有对彼此的恨意。
更诡异的是，他们身上流出的深褐色血液，滴落在地上后，竟没有散开，而是迅速渗入地里，仿佛被土地吞噬。
两人本就虚弱不堪，这一番殊死打斗耗尽了力气，双双瘫倒在地，没了动静。
富江和富海从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陆甚有些疑惑，富江们费尽心机挑拨这对情侣，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诊所的门被猛地踹开，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骤然响起：“富江！你们背着我偷偷出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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