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县高中门口贴出了标准答案。
苏想是被同院的刘小娟硬拉去的。
刘小娟和她同级不同班,成绩中游,考完试就天天念叨着对答案,紧张得吃不下饭。
“想想,快走啊!去晚了就挤不进去了!”
刘小娟挽着苏想的胳膊,语气急切,“你这次感觉怎么样?哎,不过你姐没参加高考真是太可惜了,她要是能考,肯定能上重点大学……”
苏想心里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体弱多病的姐姐苏念因为高考前再次病倒,根本没能参加考试!
只有她这个平平无奇的妹妹苏想,走进了考场。
没有人知道,那个从考场里走出来几乎虚脱的人,其实是姐姐。
校门口早已人山人海,比考试那天还要热闹。
红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答案,像一张巨大的判决书,决定着无数寒门学子的命运。
苏想被刘小娟拉着挤在外围,心跳如鼓。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看,那些题目和标准答案,姐姐在考完当天晚上,就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清晰无误地复述给她听了。
“语文第三题选b,陷阱在之字的用法上……数学最后大题需要构建一个辅助函数,标准解法太繁琐,可以用费马点原理简化……”
姐姐虚弱却清晰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此刻,听着周围同学热烈地讨论、比对、惊呼或哀叹,苏想只觉得一阵阵心虚和恐慌袭来。
那些不属于她的知识,此刻却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
“啊啊啊!我古诗词默写居然错了一个字!”
旁边的刘小娟已经惨叫起来,用力摇晃着苏想的胳膊,
“完了完了!数学选择题我怎么错了这么多!想想,你怎么样?你对了吗?”
苏想猛地回神,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慌乱:“我……我也没太记清自己的答案,好像……好像错得也不少。”
“唉,也是,今年的题太难了。”
刘小娟像是找到了安慰,叹了口气,
“特别是数学,最后那道大题简直不是人做的!听说一中的数学小王子徐斌考完就哭了,也没完全做对。”
周围的学生都在议论纷纷。
“完了,我数学能及格就谢天谢地了!”
“听说一中那个数学天才苏念今年没考?太可惜了,她要是考了,说不定能做出来。”
“是啊,她妹妹苏想来考了,不过……她妹妹成绩好像很一般吧?”
“很一般”三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苏想心上,火辣辣地疼。
看,在所有人心里,姐姐是天才,而她,只是“很一般”的那个!
如今,她却要窃取本属于姐姐的荣耀。
“走吧走吧,看得心烦,”
刘小娟拉着她挤出人群,
“反正过几天就出成绩了。哎,想想,你姐身体好点没?高考前病得那么重,真是……”
“好……好多了,谢谢。”苏想含糊地应着,心里五味杂陈。
回家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经过县新华书店门口时,苏想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跳骤停——
她看到了那个绝不想见到的人!
考场外那个眼神锐利的李文斌老师!他正和书店经理站在门口说话,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这套《数论基础》到了必须给我留一本!对,就是给一个学生准备的,叫苏想,十三中的!”
李老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笃定,
“虽然没见过她平时的卷子,但这孩子考场上的表现,绝对是十年难遇的天才苗子!那解题思路,那灵性……”
苏想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炸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麻。
她猛地转身,几乎把脸埋进刘小娟的肩膀,试图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地方。
“哎?那位同学!等一下!”
李老师眼尖,似乎认出了她的背影,抬高声音喊了一句。
苏想魂飞魄散,抓着刘小娟的胳膊,几乎是用逃命的速度小跑着离开,手心里的冷汗涔涔冒出,背后的目光灼热得像要把她的背影烧出两个洞来。
傍晚,父亲苏建国下班回来,脸色比往常更凝重几分。
他沉默地吃完晚饭,放下碗筷,目光扫过里屋紧闭的房门,沉沉地叹了口气。
“今儿厂里工会主席又找我谈话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疲惫,
“又问起高考的事。说上面政策紧,要是考不上大学,接班的事……也悬。厂里子弟那么多,都盯着呢。”
他的话没说完,但沉重的气氛已经压了下来。
母亲王淑芬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担忧地看了一眼里屋。
苏建国拿出烟袋,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愁苦的脸。“想想要是争口气就好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不抱希望的期盼。
苏想站在灶台边,听着父亲的话,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父亲期盼的是苏想考出好成绩,这样天才念念也不用替考,以后两个女儿或许都能有条出路。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的苏想,似乎永远也“争”不了那口气。
夜里,苏想伺候姐姐吃完药睡下,自己却毫无睡意。
她坐在窗边的小桌前,窗外月色惨白。
桌子上,摊着姐姐以前用的笔记本。
那些娟秀工整的字迹、精妙绝伦的解题思路,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切割着她的心。
那是姐姐的世界,一个她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闪耀着智慧光芒的世界。
如今,她却要被迫闯入这个世界,扮演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巷子里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更衬得夜寂静得可怕。
成绩就要出来了。
那纸红色的光荣榜,将会像一道惊雷,炸响这个沉闷的小县城,也将她这个一直以来的“小透明”,毫无遮掩地推到所有人面前。
到时候,李文斌老师的赞赏、同学们的惊讶、父母的期盼、还有那些或许会出现的怀疑目光……都将如潮水般涌向她。
她该怎么办?她能撑住吗?
风从未关严的窗缝里吹进来,带着夏夜潮湿的泥土气息,也将桌上笔记本吹得哗啦作响。
苏想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拼命地想忍住,但那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和无处诉说的委屈,最终还是冲垮了堤坝。
一滴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晕开了笔记本上墨蓝色的字迹。
她慌忙抬手去擦,却越擦越模糊。
就像她眼前这片模糊不清、吉凶未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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