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鸣那封措辞简洁的警告邮件,像一根浸过冰水的细针,深深扎在奈瑶和若阳的心头,每一次心跳都牵起一阵隐痛与寒意。然而,对方的攻势显然不满足于隔空的威慑。真正的、更为危险的博弈,随着子鸣对沧澜展开的、“量身定制”的特别关注,悄然拉开了帷幕。
曾经需要奈瑶和若阳费尽心思、巧妙布局才能创造出的短暂“偶遇”,如今对掌握着绝对主动权与信息优势的子鸣而言,变得如同呼吸般自然。安静的图书馆书架深处、弥漫着化学试剂气味的实验室角落、甚至傍晚时分被夕阳拉长身影的僻静校道,沧澜“偶遇”这位光芒万丈的明星学长的频率陡然升高,每一次都显得那么巧合,却又透着一丝精心编排的痕迹。
起初,子鸣完美地扮演着一位温和、博学且毫无架子的学长角色,只是关切地询问沧澜的课业进展,分享一些顶尖学府里令人神往的学术氛围与生活趣闻。他言谈风趣,见闻广博,轻易就能赢得任何一位少年的好感和崇拜。但很快,那层温和的外衣便开始悄然滑落,话题如同被无形的手引导着,滑向幽深而危险的边缘。
一次,在图书馆落地窗旁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安静角落,子鸣状似无意地翻着一本厚重的、关于意识哲学的着作,对正埋首于一堆有机化学分子结构图的沧澜,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带着蛊惑力的声音低语:
“沧澜,在摆弄这些碳链和苯环之余,你有没有跳出分子层面思考过?我们的思维、记忆,这些构成了‘自我’这个独特存在的核心要素,或许并不仅仅是大脑这台复杂生化机器运行时产生的、美丽的副产品?”
沧澜从密密麻麻的结构式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困惑与被勾起的好奇。
子鸣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了然的微笑,修长的指尖轻轻点着书页上关于“灵魂实体论”的古老论述。“一些走在最前沿的理论正在大胆假设,是否存在一种我们现有仪器尚无法探测的‘意识基本粒子’或‘信息元’,它能独立承载人格与记忆信息,甚至……”他刻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在某些极端物理条件下,可以暂时摆脱肉体这副脆弱皮囊的束缚,实现某种意义上的‘信息迁移’或‘跨时空延续’。”
他话语轻柔,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个饶有趣味的、介于科学与哲学之间的前沿猜想,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心挑选的、带着诱人毒性的种子,精准地落入沧澜这片对未知世界充满无限渴望与想象力的沃土。沧澜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瞳孔中反射着窗外的光,这种彻底颠覆现有科学范式的大胆设想,对他这样追求终极答案的心灵,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另一次,是在学校的科技创新小组活动结束后,人群散去,只剩下沧澜还在整理他的实验数据。子鸣“恰好”路过实验室门口,信步走入,对沧澜正在构思的一个关于高效无线能量传输的模型提出了几点看似随意的“个人看法”。他的点评一针见血,直指核心难点,让沧澜茅塞顿开。随后,在离开时,他“不小心”将一份打印的、略显潦草的论文草稿遗落在了沧澜的实验台边缘。
沧澜发现后,本想立刻追出去归还,但目光却被论文的标题牢牢锁住——《基于量子纠缠非定域性的生命系统宏观稳定性初探》。他忍不住坐下,就着实验台上冰冷的灯光翻阅起来。
这份论文草稿看似逻辑严谨,引用了大量晦涩的参考文献,数据图表也做得有模有样,核心内容大胆探讨了如何利用量子纠缠的神秘特性来构建模型,以维持濒危生命系统的稳定性,甚至在字里行间,极其隐晦地暗示了意识信息跨载体转移的可能性。然而,其最核心的论证路径,却狡猾地建立在一个危险而脆弱的前提上——为了达成宏观层面看似完美的“动态稳定”,可以策略性地容忍、甚至主动利用微观层面的“可控混沌”与“定向能量溢出”。这本质上是在为一种高风险、高不确定性的技术路径寻找理论依据。
奈瑶和若阳在沧澜按捺不住激动,主动与他们分享这份“从天而降的宝贵资料”时,看到了那份论文的复印件。两人只迅速扫了几眼关键部分的论证逻辑和几个核心公式的推演,心底便同时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寒意。
“这论证的思路和内在逻辑……”奈瑶在意识深处对杜恒说道,她的思维触角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与‘凤凰计划’早期,陆浩宇用来强行论证x物质可控性与安全性的、后来被伦理委员会一致驳回的那份奠基性谬论,其核心如出一辙。”杜恒的意识回应像淬火的钢一样冰冷而肯定,“只是披上了一层更现代、更复杂、更具欺骗性的数学和物理学术语外衣。”
子鸣的目的,在此刻已昭然若揭:
他并非真心要帮助沧澜打下坚实、严谨的科学基础,而是要催化,是要拔苗助长。他用这些游走在科学边缘的、充满危险诱惑力的半成品理论,精准地刺激和放大沧澜内心深处那种对突破一切界限、触碰终极禁忌的原始渴望。他要引导沧澜跳过漫长而必要的知识积累与伦理思考过程,直接奔向那条看似是通往辉煌捷径、实则早已被证明是通向毁灭与悲剧的歧路。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种来自“偶像”的、“毫无保留”的悉心指导,正在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迅速而有效地剥夺沧澜对奈瑶和若阳逐渐建立起的信任与依赖。
当奈瑶尝试用尽可能委婉的语气,提醒沧澜那份论文中存在的几个关键逻辑跳跃和未曾考虑的潜在伦理风险时,沧澜虽然表面点头称是,眼神中却明显流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甚至淡淡的抵触。
“子鸣学长也提到过,真正的科学探索往往需要挣脱传统思维的桎梏,进行大胆甚至激进的假设。”沧澜这样回答,语气中带着对子鸣几乎盲目的崇拜,“我觉得他提供的这个思路非常有启发性,至少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值得花时间深入推演一下它的可能性。”
而当若阳(杜恒)试图用更为严谨、步步为营的数学模型,冷静地指出论文中在能量守恒与熵增定律方面存在的根本性矛盾时,沧澜也只是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敷衍地表示会“谨慎参考”,注意力却早已重新回到了那份散发着危险魅力的草稿上。
子鸣甚至会在与沧澜单独的交谈中,以一种前辈关怀后辈的、推心置腹的姿态,“不经意间”提起:“你那两位朋友,奈瑶和若阳,都是很聪明的同学,想法也很有特色。不过,有时候可能过于……追求稳妥和完美了。你要知道,科学史上每一次颠覆性的突破,几乎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对现有规则的挑战。他们还太年轻,经历的磨砺太少,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有时候,为了伟大的目标,承担可控的风险是必要的。”
这些轻描淡写、看似关怀备至的话语,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在潜移默化间,于他们三人之间,编织出一道无形却日益加深的裂痕。
奈瑶和若阳清晰地感觉到,沧澜正被一股强大而精巧的无形力量拉扯着,一步步远离他们试图构筑的理性与谨慎的防线,身不由己地滑向子鸣早已为他精心铺设好的、那条直通既定悲剧未来的轨道。他们焦急地试图伸手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在子鸣那套由光环、学识和“关怀”编织而成的、看似完美无瑕的“引导”面前,显得如此苍白、笨拙,甚至……有些不合时宜。
扭曲的“引导”,如同包裹着糖衣的慢性毒药,正悄然无声地,改变着未来“造物主”的心智轨迹与前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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