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也给大家沏上了果茶。
异香扑鼻的。
成思茵看着李泽玉，笑道：“快尝尝吧。”
首先浅浅地啜饮一口，李泽佳道：“味道挺好的。难得姨妈一番心意。”
听着李泽佳的客套，李泽玉垂眸，呷了一口果茶，便即放一边：“这茶果然好喝。但芒果湿热，茶水又寒凉，虽经过煎熬煮成了热茶，胶合在一起入了肺腑，对人无益。对不起，我耿直了些，不过还是谢谢姨妈的好茶。”
她直言不讳，说得成姨妈脸上笑容都僵了。
穆夫人低声呵斥：“玉儿，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姨妈一片心意，就你糟蹋了！”
李泽玉离了位置，深深行礼，赔罪道：“姨妈对不住，我说话耿直了些。姨妈不要见怪。”
成姨妈吃了个哑巴亏，没法跟她计较，强忍着内心不爽，道：“说什么呢。吃东西口味本就是各人脾性，好吃就多吃两口，不好吃了就放下。我们这种人家，难道还缺那两口不成？”
李母道：“玉儿近日弱，自己注意点也是好事。懂得养身惜福了，才是长久——咦？你的衣袖，怎么了？”
就在行礼的时候，李泽玉趁机加大动作，原本就短了一截的衣袖裙摆，愈发显眼。
这是大失礼了，李母的脸色当场阴沉下来。
穆夫人一激灵，忙站起身，上前牵着李泽玉往身后扯，自己对李母道：“是儿媳疏漏了。儿媳这就带她回去换衣服。”
“不啊。”李泽玉一脸疑惑，视线越过穆夫人肩膀，落在成思茵身上，“姐姐。我还想问，你说要给我的那两套衣服怎么还没做好？我都没家常衣服替换了。这是最好的一套啦。太太带我回去换也找不着跟我身量差不离的啊。”
大家的目光“刷”的落在了成思茵身上，——紧接着，发现成思茵身后的大丫鬟梓月身上穿着一套杏子色的新衣裳。
穆夫人是经手人，一眼认出这是当季做给李泽玉的。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看热闹的林夫人讥笑道：“自己口口声声嫡庶一视同仁，结果庶女穿得还不如自己娘家亲戚的丫鬟。真丢脸！”
穆夫人的脸“腾”地肉眼可见的，红温了。
她一腔怒火不能对成姨妈发，就转向了李泽玉，“玉儿你胡说什么？我们家缺你穿的吗？当着老祖宗的面问姨妈要新衣服？！”
狠狠推了李泽玉一把，李泽玉倒退，跌坐在地上。
屁股底下钻心疼，也不知道摔着哪儿了。
她眼泪“刷”的，流下来。
李母怒了，霍然站起，沉声道：“乱来！阿穆你睁开眼睛仔细看！那个丫鬟身上穿着的，分明就是我们家上用进贡的霞影布？！那个谁，你出来，你说说，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主子的衣服穿，还晃到主人面前来？！”
她抬起眼皮，锐利的眼神利箭似的盯着梓月！
梓月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我没有偷窃，老太太，冤枉啊！”
李母道：“那你说，你身上衣服怎么来的？”
“是……是……”梓月求助地看向成思茵，这衣服是她办事得力，成思茵赏给她的。让她里里外外长了好一番脸面。今天要见老太太，特意穿了出来。不成想却来路不正。她一心期盼成思茵开口护着自己，但成思茵板着脸道：“你好好跟老祖宗解释。”
还是成姨妈讪笑着，开口：“老祖宗别生气，这里面说不定有误会呢。我们家茵儿素来和泽玉交好，她们成天一起玩的。肯定是泽玉送了给茵儿。我们茵儿又不好华丽的，就赏给下人了。一定是这样。”
李母半信半疑。
穆夫人却已完全信了，嗔怪地睨着李泽玉：“你也忒大方了啊，这些可都是上用的布料。给了丫头做衣服穿，是能给她们穿的么？别对她们好，反而害了她们！”
李泽玉还坐在地上，下半截阵阵疼痛，脸蛋给疼得煞白煞白的。
李母看着，心里一疼。
李泽佳也是面露不忍，偏过头去。
“才不是那样呢。成思茵。”泪花点点往外冒，李泽玉委屈道：“明明是你说这些衣服不适合我，要拿走。回头换更好的衣服来。我相信了你，你却骗了我。刘备借荆州，借去没回头。今天我出了洋相，你高兴了吧？”
回头看向穆夫人，李泽玉一字一顿道：“母亲，刚才我的话，您是一个字没听进去。既是如此，那就是女儿不是了。”
她慢慢支撑着站起身，，双手被磨砺得通红。
林夫人怪声说：“我也听见玉儿问成思茵要衣服。”
穆夫人涨红了脸。
成姨妈看着成思茵，成思茵咬了咬下唇，上前道：“泽玉，对不起，是我大意了。回头我会补回来的。”
“不用了。”李母冷冰冰地打断她，“来人，把那丫头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烧掉。开库房给二姑娘另选布料重新裁衣。泽玉，祖母教你个事情，日后不管谁都好，来沾你的便宜，你要懂得拒绝。知道么？”
一句接着一句地，就跟一个一个大耳巴子打在成姨妈母女两个脸上似的。
两个人燥得满脸通红。
穆夫人看着成姨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李母指定让李泽佳带着李泽玉去选布料。
拿着库房对牌，李泽佳没有去大库房，而是直接绕到寿安堂后面的私库。一路上，她一言不发。李泽玉主动道：“姐姐，我让母亲没脸，你不高兴了？”
李泽佳闻言，站住，转过身，漂亮的眸子底下竟透着茫然：“泽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听出多少生气的意思，李泽玉心放下一半。她扁扁嘴，说：“我之前受了好多委屈，才知道表面上笑呵呵的，不一定是真心对我好的。她总对我指手画脚的，我不想再受这一套了，难道不行吗？”
李泽佳道：“也不是说不行……她们阴得很。我也不喜欢她们。但说到底还是姨妈，传出去我们家对亲戚不好，那日后对议亲不利的，知道吗？”
“姐姐。道理我懂。不过难道吃哑巴亏就对了？”李泽玉伸长胳膊，把短了一截的衣袖亮出来，“我这个样子走出去见人，难道不丢脸吗？”
李泽佳不说话了，眸子沉了又沉。
她抬脚往前走：“走吧。”
打开李母的库房，只见里头金光闪闪的，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李泽玉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上辈子的拍卖会里去，不，比拍卖会的东西要丰富得多。她不禁念了句佛：“阿弥陀佛，真是大开眼界！”
李泽佳觉得好笑，“别念阿弥陀佛了，来跟我来，衣料箱子在这里。”
李泽玉看到分类只分了大类，李泽佳带着两个丫鬟在那边翻了老半天，才把三四匹料子捧出来，放在抬过来的小几上：“来啊，别傻站着。这几个颜色都是适合年轻女孩子的，来看看喜欢哪一种？”
她上前一看，四匹料子，一匹是杏子色，一匹是天青色，一匹是浅紫色，还有一匹是银红色。都很好看，上手摸摸，又顺又滑溜。李泽玉为难了：“都好看，都喜欢，姐姐，你帮我选？”
李泽佳又笑了：“刚才还说要自己拿主意，不要被人指手画脚，如今又问起我来了？”
李泽玉心里一凛，正色道：“姐姐说的是。那我要杏子色的和浅紫色的。款式的话按照往日家常穿的就好。”
李泽佳点点头，吩咐下去了，又指着那匹银红的道：“马上又有宴会了，这次是老祖宗的寿宴。这匹银红的也拿去，裁个昭君套或者披风，也好看的。你我姐妹两个，一人一件。如何？”
“好啊。”李泽玉一口答应。
她喜欢这种有商有量做事的感觉。
回去之后，当天晚上李泽玉掌灯忙了小半个时辰，做了一套简单明了的标签出来。
第二天拿去给李泽佳，李泽佳一脸愕然：“这是什么？”
李泽玉道：“我看了老祖宗的私库里箱笼很多，标记却不明了。这套标签用不同的颜色和符号代表了不同的物件，把它们贴在箱笼外面，翻找就方便了。日后要有所添置加减，同时加减不同颜色标记的标签就行。一目了然，简单方便，就算不认字的丫鬟婆子也能够看懂。”
李泽佳最近学管家，没少为这件事烦恼，一听李泽玉的说明就懂了，欢喜道：“好啊好啊，这个法子很不错！我先在老太太的私库里试试。日后好用了，就把它放在大库房里也用起来。”
简简单单一交接，姐妹两个默契地守口如瓶。
没过几天，李泽佳就发现用了李泽玉的标签方法之后，找东西快捷多了，原本凌乱的私库账目也清晰起来。她又找机会禀告了穆夫人，用在了大库房中，一样好使。几个管家娘子脸上笑容都多了。
穆夫人很喜悦，夸赞：“佳儿果真聪明，稍为动动脑子，就想出好法子来。本来娘亲还担心你现在才学管家太晚了，结果，完全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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