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雅间“望月轩”内，几位绸缎商模样的食客将门口闹剧尽收眼底。
其中一位捻着山羊胡，压低声音：“方才那位珠翠晃眼的，可是三皇子妃？啧，好大的火气！”
大厅角落，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就着串串香窃窃私语：“定是七皇子妃无疑！你瞧她对那跑堂的态度，哪有半点架子？三皇子妃骂的‘破店’竟是她的产业？有趣！”
穿梭上菜的小伙计阿福，将一碟酥肉放在“望月轩”窗边，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句：“…听闻七殿下惧内？方才他抱着人进街的架势，倒像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阿福眼皮一跳，脚步不停，心里却记下了。
金多宝几乎是撞开后院门冲进来的，发梢还沾着甜水铺的桂花碎。他双手叉腰，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当袅袅正要开嗓——
“东家！您还知道回这腌臜地界啊？！” 少年清亮的嗓音飙出戏腔，手指抖得像风中秋叶，“三个铺子的账本堆起来比城墙高！我和翠竹姐姐点灯熬油，眼珠子都快掉算盘珠里了！您倒好！穿金戴银嫁皇子，游山玩水逗鹦鹉（指单承宴）！可怜我们两条苦命的人干啊——”
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活像被负心汉抛弃的苦情戏女主。
当袅袅慢条斯理地从红油锅里拎出一串裹满芝麻的毛肚，竹签尖还叼在贝齿间。她眨巴着猫儿似的圆眼，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油亮亮的嘴唇微微嘟起，满脸写着“你在说啥好吃的？”。
金多宝酝酿了一路的悲愤，被这纯天然无公害的“吃播”现场噎得直翻白眼。
洗菜的阿贵上来把金多宝抬走了，当袅袅低头继续吃串串香。
后厨里，七八颗脑袋围成圈，阿福用手捅捅阿甲，压低嗓子：“听楼上的说，七殿下是京都头号‘惧内’！”
他故意把“惧内”两字咬得极重，引得剁肉的阿乙刀都劈歪了。
阿甲呆愣愣拎着半截藕：“二东家…真是七殿下？”
手里藕孔滴下的泥水正落在金多宝簇新的鞋面上。
“啪！” 金多宝一记锅贴拍在阿甲后脑勺，泥水点子溅上灶台，“蠢材！那日殿下亲迎，赤金麒麟开路，朱雀街的喜钱撒得能铺地砖！你抢的那锭元宝还供在灶王爷跟前呢！” 他揉着手腕痛心疾首，“东家是侯府千金、御封郡主、当朝皇子妃！这都拎不清？”
烧火的阿丙张着嘴，柴火从手里滑落砸了脚背都浑然不觉：“娘嘞…俺给皇子妃…剥过蒜？”
他眼神发直，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阿大神秘兮兮地凑近鲍大厨，手指在脖子上一划拉：“千真万确！殿下前些天被咱东家赶出卧房！要不是惧内，早该…” 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眼珠瞄着后院方向。
鲍大厨掂着炒勺的手顿了顿，油光光的眉头拧成疙瘩。勺底一滴红油“啪嗒”坠入灶火，蹿起半尺高的蓝焰——像他此刻翻腾的心绪。
金多宝抱着胳膊，老气横秋地总结：“咱们东家这脾气…啧！” 他扫视一圈竖起耳朵的伙计，“寻常女子被说句重话就抹泪，她呢？三皇子妃指着鼻子骂‘猪食’，她眉毛都不动一下！转头还能把殿下踹出房门！这叫啥？”
他故意停顿，享受众人求知若渴的目光。
阿甲揉着后脑勺抢答：“母…母老虎？” 话音未落又被金多宝瞪得缩脖子。
“错！” 少年啪地拍响案板，“这叫——凤！格！” 他指尖蘸着酱油在台面写了个歪扭的“凤”字，“凤凰才敢踩龙尾巴！懂不懂？”
“小二——添茶！”
“劳驾再加份脑花！”
大堂的吆喝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后院却无人响应。
当袅袅咬着竹签的牙磨了磨。
“都——死——光——了——吗？！” 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炸响！后院老槐树的麻雀扑棱棱惊飞，锅里的红油汤吓得咕嘟冒了个巨泡！
阿福手里的芹菜天女散花，阿甲踩着藕片滑出三尺，阿丙一屁股坐进柴堆，阿大撞翻了酱油缸！金多宝“哧溜”钻到鲍大厨围裙后头。
众人如被沸水浇了的蚂蚁，连滚带爬冲回岗位，只剩满地狼藉和一缕袅袅上升的酱色炊烟。
一片死寂中，单承宴淡定地夹起一筷子脆生生的鸭肠，精准投进当袅袅微张的嘴里，指尖顺势抹去她唇角一点红油：“消消气，刚烫好的鸭肠，再不吃就老了。”
竹签零落，红油汤底渐凉。
当袅袅满足地咂咂嘴，指尖还残留着串串香的椒麻余韵。她目光扫过杯盘狼藉的桌面，最终拍手起身对躲在后厨的金多宝大喊：“阿宝！让我看看，这些日子你们把家业守得如何？”
她的语气轻松，带着点穿越者特有的、对“古代产业”的戏谑调侃。
金多宝立刻挺直腰板，眼神亮了几分，麻利地递上账本：“东家您瞧！我和翠竹姐可半点没敢懈怠！每一笔进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袅袅翻开账册，指尖在墨迹清晰的数字间滑过。
账面干净漂亮，利润稳步增长，比她预想中还好，她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不错，”当袅袅指尖敲着桌面，模仿着前世领导的口吻，“这KpI完成度，杠杠的！” 金多宝一脸懵懂，但“不错”两个字他听懂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不过嘛……”当袅袅故意拖长了调子，金多宝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又绷紧了，眼巴巴地看着她，活像只等待投喂又怕挨训的小狗。
“工作量确实大了点，是吧？” 当袅袅挑眉看他。
金多宝立刻像找到了组织，竹筒倒豆子般开始“诉苦”：“东家英明！您是不知道啊，那账本堆得比山高！算盘珠子都让我拨掉漆了！翠竹姐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我们俩……”
他正要把“点灯熬油”的悲情戏码再唱一遍，却被当袅袅抬手止住。
“停停停，”当袅袅忍着笑，“知道你们辛苦。这样——”她伸出三根手指，在金多宝眼前晃了晃，“从这个月开始，月钱，涨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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