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她一眼，语气有所松动：“哦？照你的意思，当家那小子，倒是个值得托付……值得信任的了？”
贤妃谦卑地低下头：“臣妾愚钝，只是些妇人之见，从为人父母、关心女儿的角度，把这点浅薄的想法说给皇上听。最终如何圣裁，自然还要皇上您结合朝局大势，深思熟虑，再行斟酌。皇上觉得呢？”
皇帝沉默了，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贤妃的话不无道理，如果当然真是个重情重义、能力出众的纯臣，用姻亲关系将其利益与皇室深度捆绑，确实是稳固江山的上策。
但……兵权在手，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朕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去太后那里坐坐。你们母女俩说话吧。”
贤妃和五公主连忙起身恭送皇帝离开。
待皇帝走远，贤妃立刻拉过五公主，详细询问她与当然之间的事情。
五公主扭扭捏捏，脸颊绯红，一副陷入热恋的小女儿情态。贤妃看在眼里，知道女儿这次是动了真心。
她又问当然待她如何，五公主立刻一脸幸福地细数当然的好，说到两人偷偷去郊外幽会时，贤妃脸色骤变，用手指点着女儿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怪不得你父皇说你没出息！堂堂公主，金枝玉叶，竟学那民间女子与人私会！简直有失身份！不成体统！”
五公主赶忙解释：“母妃！不是您想的那样！当然他是正人君子！我们……我们一直恪守礼数，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举！他真的很好！”
她连连保证，甚至急得要指天发誓。
贤妃仔细审视着女儿的神情，见她目光清澈，不似说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板着脸道：“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从今日起，你给母妃老实在宫里呆着，不许再偷偷跑出去见他！一切，等你父皇的定夺！”
五公主一听，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撅着嘴，满脸不情愿：“母妃……见不到他，女儿浑身都难受……”
贤妃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压低声音道：“傻孩子，你没看出来吗？你父皇方才……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他这几日，很可能会召见当将军。你且再耐心等等，关键时刻，万不可再任性，惹你父皇生气，知道吗？”
五公主想了想，知道母妃说得在理，虽然心中万分不舍，也只好蔫蔫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果然不出贤妃所料，皇帝在决定是否召见当然之前，先将太子传唤至御书房。
御书房内，龙涎香静静燃烧。
皇帝看着日渐沉稳的太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欣慰：“这段时日，朝政上的事，你也逐渐上手，处理得颇有章法。朕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这江山社稷，交到你手上，朕也可以放心了。”
太子恭敬地垂首：“父皇过誉了。朝政错综复杂，儿臣愚钝，尚有许多需要学习历练之处，不敢有丝毫懈怠。”
“谦虚是美德，但在朕面前，不必过谦。”皇帝摆了摆手，目光锐利，“你的能力，朕心中有数。这天下，未来正需要你这样的君主。朕对你寄予厚望。”
“是，父皇。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期望。”太子应道。
皇帝话锋一转，切入今日真正的主题：“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对于小五和当家那个小子……当然将军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他语气平淡，目光却紧紧锁住太子，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太子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今日召见的重点。他悄悄抬眼，快速扫过皇帝的面容，却发现那张威严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外露，如同古井深潭，让人难以捉摸。
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父皇，其实不久前，儿臣曾私下与当将军谈及此事。当时……儿臣是希望当将军能够以大局为重，主动与五皇妹保持距离，甚至……分开。”
“哦？”皇帝眉梢微动，“你也认为他们不该在一起？”
“是，”太子肯定道，随即语气一转，“但是……”
“但是什么？说下去。”皇帝命令道。
太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父皇，儿臣在想，若……若是有办法能够证明当家对朝廷、对皇家绝无二心，赤胆忠心，父皇是否……愿意考虑成全小五与当将军？”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证明？如何证明？”
太子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向皇帝：“当将军亲口对儿臣言明，他愿意……上交虎符，自解兵权，以表忠心！”
“？”皇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前倾了一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讶异，“此话当真？他当真愿意交出虎符？”
这绝非寻常将领能做出的决定，兵权乃是安身立命之本。
“千真万确！”太子郑重道，“当将军确是这般表态。他说，只要能消除陛下的疑虑，成全他与五公主，他愿放弃一切虚名权位。”
皇帝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着御案，眼中神色变幻莫测，半晌，才冷哼一声：“哼。他若当真有此决心，为何迟迟不来见朕？还要通过你之口转达？”
“是儿臣劝住了他。”太子连忙解释，“儿臣以为，上交虎符，自解兵权，非同小可，关乎当将军一生前程，乃至侯府未来。儿臣希望他能深思熟虑，而非一时冲动。故而让他再多想想。”
“哼。”皇帝不置可否，但语气似乎缓和了些，“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想清楚了，亲自来跟朕说。朕，要亲耳听到他的决定。”
太子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喜，觉得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
皇帝似乎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在你看来，当然此人，究竟如何？”
太子谨慎地回答：“回禀父皇，当将军骁勇善战，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甚高，确是我朝难得的将才，于国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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