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心里啊，多少就有点不是滋味，跟容嫔娘娘之间，也免不了有些小过节。不过好在容嫔娘娘性子寡淡，与世无争，所以倒也起不了什么大风浪。”
当婷婷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好奇：“你一个深宫里的公主，怎么知道这么多娘娘们之间的事？”
五公主耸耸肩，一副“这很正常”的表情：“住在宫里，走两步就能听见三句闲言，宫道两旁遍地都是碎语闲话，你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当婷婷顺势问道：“那……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的事，你可知道？”
五公主吐出瓜子皮，语气平淡：“这事啊，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当婷婷追问。
五公主压低了声音：“每次宫里哪个嫔妃不小心‘落胎’了，哪个美人‘意外’没了孩子，我母妃其实心里都有数。她虽然从不主动跟我说这些腌臜事，但我偶尔去请安，也能听到她跟身边最信任的大宫女低声议论。听得多了，拼凑起来，自然就明白了。”
当婷婷听得背后发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声音都有些发颤：“啊……你……你不害怕吗？”
五公主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和通透，她轻轻拍了拍当婷婷的手，道：“我既然出生在这皇室，锦衣玉食地长大，这些阴暗和算计，早晚都是要面对，要习惯的。害怕……有什么用呢？”
当婷婷闻言，心中百感交集，不禁感慨道：“还好……还好你嫁进我们家了。”
她觉得靖远侯府比起吃人的皇宫，简直就是净土了。
五公主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哈哈，三皇嫂，你以为嫁进你们家，就真的能远离这些事了吗？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到哪里都不容易。”
“你哥哥现在待我好，可以后呢？他若是功成名就，身份尊贵了，难保没有人往他身边塞人，他若自己想纳妾，不还是一样要面对妻妾争宠、嫡庶之争的烦扰么？”
当婷婷怔住了，她一直觉得五公主年纪比自己小，又是娇养在深宫的公主，心思应该比较单纯。没想到，她竟看得如此透彻，想得如此深远。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她立刻握住五公主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那必不能让我大哥纳妾啊！”
这下轮到五公主惊讶了，她眨着大眼睛：“啊？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自古以来的常理吗？”
“才不是呢！”当婷婷立刻来了精神，开始将当袅袅平日里灌输给她的那套“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现代思维，滔滔不绝地讲给五公主听，“袅袅说了，人生在世，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凭什么我们女人从一而终，只能有一个丈夫，他们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这根本就不公平！真正的感情，就该是两个人的事，容不下第三个人！”
五公主听得目瞪口呆，这些话对她来说简直是离经叛道，闻所未闻。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又隐隐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一种从未有过的、对平等和专一情感的向往，悄悄在她心中萌芽。
“真的……真的可以这样吗？”她喃喃道，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希冀，“夫君……真的可以只守着一个妻子过一辈子？”
“当然可以！”当婷婷用力点头。
五公主：“可是……可是我们从小读的那些《女德》、《女诫》、《女训》……又算什么呢？它们都教导女子要贤良淑德，主动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才是美德……”
当婷婷努力回想当袅袅对这类书籍的评价，终于想起来，当时当袅袅是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然后说了三个字。
当婷婷学着当袅袅当时那副混不吝的表情和语气，对五公主说道：“emmm……袅袅说，那些玩意儿，就当是——放屁！”
“啊？！”五公主被这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粗鄙之言彻底震惊了，小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这……这七皇子妃，当真是……胆大包天！可是……为什么她心里竟然觉得，这话虽然粗鲁，却莫名地……有点痛快呢？
开春后，万物复苏，朝堂也迎来了新纪元。
太子单承琮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尊皇帝为太上皇，移居宁寿宫。
初时，太上皇虽已放权，但毕竟掌权多年，时常还会过问、甚至指点新帝的政务决策。时间一长，新帝渐觉掣肘，心中不免烦闷，最终寻了个“宁寿宫需修缮，恐扰太上皇静养”的由头，恭恭敬敬地将太上皇连同几位位份高的太妃，一并请到了京郊风景秀美、远离朝堂的皇家别院居住。
听说太上皇搬离皇宫时，别的倒没多带，唯独带走了当袅袅早年献宝似的送进宫里那副“麻将”。
原本送给太后的那副，早已随着太后的凤体一同葬入皇陵，成了陪葬。
也正因“被请出”皇宫这事，太上皇心里对新帝憋着一股气，住到别院后，新帝几次前去请安探望，太上皇都借口“身子乏了”、“正在静修”，避而不见。
日子久了，新帝政务繁忙，加之屡屡吃闭门羹，亲自前往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但赏赐和问候却从未间断，一直命人源源不断地往别院送去，以全孝道，也维持着表面上的父子和睦。
新皇登基，照例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原太子妃沈婉婉，也顺理成章地被册封为皇后，入主坤宁宫。
这对当袅袅来说倒是个好消息——只要递牌子进宫，便能见到婉婉姐了，再不像在东宫时那般艰难。
这日，天气晴好，当袅袅便拉着当婷婷和五公主，一同递牌子进宫给皇后请安。
如今的沈婉婉，腹部高高隆起，身子显得格外笨重，行动间都由宫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一进坤宁宫正殿，当袅袅看到端坐在凤座上的沈婉婉，习惯性地就想像以前那样欢快地跑过去，嘴里那句“婉婉姐——”还没喊全，就被身旁的当婷婷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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