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依旧缠绕着心脏，但极致的危机感反而逼出了一种反常的冷静。
姜予安坐在驾驶室里，车窗外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知道，慌乱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恶魔更加得意。
王孟泽……或者说，博士。
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不是金钱，不是权势。
从他对墨琛所做的一切来看，他追求的是一种极端的掌控力，一种扭曲的“创造”与“重塑”。
他的研究，他的“作品”，才是他的核心。
而他的研究院，就是他进行这些黑暗艺术的巢穴。
直接去闯那个龙潭虎穴？
他毫无胜算。但如果是程锦……
程锦。
那个冷漠强大、只对程昱有着变态占有欲的男人。
他拥有姜予安无法想象的能量和手段。而且，他或许是目前唯一一个，既有能力、又可能愿意去触碰博士逆鳞的人。
姜予安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拨通了程锦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程锦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我说过，不要再为任何事打扰我们。”
“程先生，”姜予安的声音异常平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知道王孟泽的弱点了。或者说，我知道‘博士’最在意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姜予安继续道：“他有一个研究所，里面存放着他所有的研究数据和……‘成果’。如果那里受到干扰甚至被摧毁，他一定会露出马脚，或者至少，能牵制住他，让他无法再轻易靠近墨琛。”
“你想让我去动那个地方？”程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之前的极度不耐烦似乎收敛了些。
“不需要彻底摧毁，那太困难，也会逼他狗急跳墙。”姜予安快速说出自己的计划，“只需要制造一些麻烦，让他知道他的老巢不再安全，让他焦头烂额。然后，我们观察王孟泽的反应。如果他真是博士，他绝对无法对这件事无动于衷，一定会有所行动，甚至会暂时离开这里去处理。只要他动，我们就可能找到证据，或者至少……能争取到时间。”
又是一阵沉默。
姜予安能想象程锦在电话那头权衡利弊的样子。
对他而言，世界的中心只有程昱，任何可能威胁到程昱安全的风险，他都会本能地排斥。
“程先生，”姜予安加重了筹码，声音低沉下去，“我知道您不在乎墨琛的死活，也不在乎我的处境。但程昱在乎。如果墨琛一直这样，或者变得更糟，程昱永远不会真正开心。而且，那个博士……王孟泽，他也认识程昱，他俩的关系也挺不错的。谁又能保证，他下一个目标不是程昱呢？”
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最后的、也是他唯一能给出的交换条件：“如果您愿意帮我这一次……我可以尝试……帮助您和程昱缓和关系。我知道他现在……很抗拒您。”
最后这句话，精准地击中了程锦最深的执念。
电话那头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一声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显示着对方内心的波动。
程锦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而现在，程昱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冰冷态度，无疑是他最大的痛点。
“好。”良久，程锦冰冷的声音传来，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我会让人去‘打扫’一下。”程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掌控感，“记住你的承诺。如果程昱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或者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惊吓，后果你清楚。”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姜予安放下手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与虎谋皮，不过如此。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天，姜予安在一种极度焦虑和隐秘的期待中度过。
他不敢再去刺激墨琛，甚至减少了与刘叔的联系，生怕被无孔不入的王孟泽察觉异常。
他只能像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被惊动后的反应。
他同时也履行着对程锦的承诺。
他尝试着给程昱发了几条信息，没有提及任何沉重的话题，只是像过去一样，分享一些无聊的日常趣事，或者几句简单的关心。
程昱的回复很慢，也很简短，透着浓浓的疲惫，但至少回了。
姜予安知道，程锦一定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
第三天下午，姜予安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心跳骤然加速，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王孟泽依旧清澈，却明显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和歉意的声音：“予安哥？抱歉打扰你了，用了个新号码。我家里……老家那边突然出了点急事，挺麻烦的，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处理一下。这几天可能没法陪你了。”
姜予安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来了。
他的声音却努力维持着平时的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很急的事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不用！”王孟泽的语气立刻变得轻快了些，但那焦急的底调仍在，“就是些琐事，就是必须我本人回去一趟。处理完我就尽快回来。予安哥你不用担心。”
“好，那你路上小心。有什么事随时联系。”姜予安温和地嘱咐。
挂断电话的瞬间，姜予安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确认和更深沉的寒意。
老家？急事？
焦糖孤儿院的院长刚刚才证实，他所谓的“养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何来老家急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程锦的行动起效了。
博士的研究所出了“麻烦”，他必须立刻亲自去处理。
王孟泽，就是博士。
这个认知，终于被彻底证实。
姜予安缓缓坐倒在沙发上，没有一丝一毫揭开谜底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和沉重。
恶魔已经确认，并且暂时被引开了。
但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他该如何面对这个拥有天使面孔、魔鬼心灵的弟弟。
该如何保护墨琛不再受其侵害，又该如何……找到足以将其彻底毁灭的证据。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仿佛预示着更深的黑暗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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