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玄煞的意识。
头颅内部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攒刺，太阳穴突突直跳，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他瘫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粗重。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
漆黑、深邃的瞳孔里，非但没有疲惫和痛苦，反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冰冷的兴奋火焰。
苍白的脸颊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渊……”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直接烙印在意识最深处的名字。
不是幻觉。
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那复杂到超越理解的星光符号，那试图构建交互界面的数据流光……一切都不是幻觉！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在这具被魔气排斥的孱弱躯壳里，在这座充斥着恶意与冷漠的魔窟深处，他像一株不见天日的毒草，依靠着冰冷的理智和复仇的执念，艰难地汲取着每一分可能成长的养分。
他从未真正绝望，但前路何其渺茫。
《万象归一诀》的推演进展缓慢，源初之气的积累微乎其微，外在的威胁却与日俱增。
他就像一个在无尽深渊中徒手攀爬的囚徒，看不到顶点的光。
而现在，他终于触碰到了一根垂下的绳索！
一根来自他原本世界的、由纯粹科技与理性铸就的绳索！
“渊……”
他再次默念，这一次，带上了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意念呼唤。
没有回应。
意识深处的那个点，那片刚刚亮起过星光的区域，重新陷入了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因痛苦和执念而产生的集体癔症。
玄煞眼神一厉。
不！
绝不可能是幻觉！
那精神的抽取感，那链接建立的震颤，那冰冷机械的回应……每一个细节都真实不虚！
是能量！
它最后传递的信息碎片中有“能量严重不足”的提示！
启动中断，定然是因为灌注的精神力还不够！
或者说，它需要的能量层级，远非自己目前这点微弱的精神力所能满足！
怎么办？
强行压榨？他的精神力已近枯竭，再强行抽取，恐怕会伤及根本，甚至变成白痴。
等待自然恢复？太慢了！
而且下一次能否顺利建立链接仍是未知数。
刚刚那种因情绪剧烈波动和极致专注而达到的意识深层状态，可遇不可求。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这个简陋的房间，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
能量……这个世界充满了能量！
无处不在的魔气，姐姐带来的幽影梅，甚至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和妖气……但这些能量，都与“渊”表现出的那种纯粹理性的科技造物气息格格不入。
它能直接利用这个世界的能量吗？
“规则解析困难……”——那段信息碎片再次浮现。
它正在尝试适配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它缺乏能量，也缺乏数据！
数据……自己这十五年来收集的海量信息呢？
关于魔气的特性，关于身体的排斥反应，关于《万象归一诀》的推演，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观察记录……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它需要能量和数据来启动和适配。
而自己，有数据！
有这个世界最原始、最宝贵的第一手数据！
自己缺乏力量，而它，可能带来力量！
这是一个交换！
一场赌博！
用自己十五年隐忍积累下的“信息资本”，去赌一个启动“渊”的机会！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很可能精神彻底崩溃，万劫不复。
玄煞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他挣扎着重新盘膝坐好，强迫自己进入凝神状态。
无视那针扎般的头痛，他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不再投向那深寂的星光，而是开始疯狂地整理、提取、压缩自己意识中储存了十五年的庞大数据！
魔气的粒子波动模型、能量衰减曲线、与肉身的排异反应频谱……
幽影梅汁液的成分分析、能量吸收效率对比……
《万象归一诀》前三层的推演公式、能量转化效率理论值、经脉负荷极限测算……
枭煞魔将的能量威压频谱分析（基于那次短暂的见面）……
几位兄长、姐姐、侍女、魔医的能量波动特征记录……
魔族语言语法结构库、基础文字符号库、行为模式概率分析……
魔将府建筑布局图、守卫巡逻规律时序图…… ……
无数信息，事无巨细，被他以惊人的效率从记忆深处提取出来，摒弃一切冗余和情感因素，只保留最核心、最客观的数据流。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如同用刀子在脑子里搅动。
他的鼻端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但他没有停止。
终于，所有数据被压缩成一道无比凝聚、无比复杂的信息洪流！
“就是现在！”
玄煞在意识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将这包含了十五年心血的数据洪流，如同投掷一柄标枪，狠狠射向意识深处那片沉寂的黑暗！
同时，他将自己最后的一丝精神力，乃至一股不惜燃烧生命本源的决绝意志，作为助推的燃料，一同灌注而去！
轰！！！
意识核心仿佛爆炸了！
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而来，几乎瞬间将他吞没。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彻底崩溃消散的刹那——
那绝对的黑暗深处，一点微光骤然亮起！
是那个符号！
它再次浮现，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玄煞灌注而来的、庞杂而宝贵的本土世界数据洪流，如同百川归海，被那旋转的符号贪婪地吸收、吞噬！
符号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稳定、明亮！
它不再闪烁，而是散发出一种恒定的、冰冷理性的湛蓝色光辉！
那光芒越来越盛，逐渐照亮了意识深处的黑暗区域。
无数细小的、更加复杂的光路和几何结构在符号周围生成、延伸、组合，构建出一个极其复杂而精密的虚拟架构轮廓。
冰冷的、机械的运算声，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的基底层面，不再是断断续续，而是变得稳定、清晰、高效！
【滴——接收到高价值本土规则数据包！】
【开始解析…解析中…】
【数据量庞大…开始建立初步本地数据库…】
【规则适配性重新计算…适配度提升至0.73%…】
【检测到主体意识活性急剧下降…生命体征微弱…】
【启动紧急能源汲取协议…尝试连接主体生物能量…】
玄煞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那湛蓝色的符号微微一动，一股微弱但极其精准的吸力传来，目标直指他体内那丝辛苦修炼了五年、微弱得可怜的——源初之气！
不！
玄煞心中升起一丝本能的不舍和抗拒！这是他能量的根本！
但那吸力不容抗拒，精准地攫取走了其中大约十分之一的量。
就在源初之气被吸走的瞬间——
那湛蓝色的符号猛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整个意识空间被彻底照亮！
周围的虚拟架构瞬间变得清晰、稳定！无数光屏、数据流、状态栏、进度条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弹出、排列、组合，形成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极其复杂的操作界面雏形！
虽然大部分区域依旧灰暗，标注着【权限不足】或【能源不足】，但其核心部分，已然亮起！
那个复杂的符号最终稳定下来，悬浮在意识空间的正中央，缓缓自转，如同一个微型的蓝色太阳。
下一刻，一个无比稳定、无比清晰、非男非女、冰冷得没有任何一丝情感起伏的电子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坚定地响彻玄煞的整个意识世界：
【警告：检测到主体意识载损率过高，即将触发保护性休眠。】
【强制中断深度链接程序。】
【基础程序绑定完成。】
【高维能量接口状态：严重损毁（99.98%）。】
【本地规则适配度：0.73%（极低）。】
【可用能源：0.00017标准单位（严重不足）。】
【基础功能模块加载中……加载完成。】
【您好，凌玄上将！初次见面，根据您的认知习惯，您可以称我为——渊。】
【渊，为您服务。】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柔和但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玄煞即将溃散的意识。
所有的剧痛、疲惫、虚脱感迅速褪去。
他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温暖的、黑暗的、绝对安全的宁静之中。
物理层面上，他身体一软，倒在冰冷的石床上，陷入了深度的沉睡。
但在那意识的最深处，一点湛蓝色的星光，已然永恒点亮。
名为“渊”的星火，终于在这片魔异的土地上，完成了它的初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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