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估摸着世子殿下已离府外出,栗嵩便提着一壶上好佳酿并一个沉甸甸的食盒,找到了夏铖的住处。
夏铖一开门,看见栗嵩手里提着的东西,再看他那强挤出来的笑容,心里立刻就跟明镜似的,一股莫名的得意油然而生:“哼,你栗嵩也有提着酒菜来求我的一天!”但面上却故作惊讶,拖长了语调道:“哟,栗公公?您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还这般客气?”
栗嵩脸上堆着笑,那笑容却有些僵硬,他不由分说地硬拉着夏铖进屋,按着他坐下,手脚麻利地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精致小菜,又满满斟了一杯酒递到夏铖面前,语气热络得近乎夸张:“夏公公,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聊了?没别的事,就是想着咱们同在殿下跟前当差,该多亲近亲近,交交心嘛!”
夏铖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推辞道:“栗公公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酒恐怕不便多饮。万一殿下突然回来,闻到我一身酒气,怕是会惹殿下不悦,怪罪下来……”
这话合情合理,噎得栗嵩一时不好再强劝,脸上的笑容更僵了。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也不勉强夏铖,自己先仰头灌下一杯酒,重重叹了口气,开始打起感情牌:
“夏公公,您说的在理。”他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可话说回来,虽说咱们几个都算是殿下的心腹,可这心腹和心腹之间,它也不一样啊。”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看张恂张公公,他打小就伺候世子殿下,一块长大的情分!资历深厚,殿下对他那是百分百的信任,这份根基,你我能比吗?”
接着,他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忌惮:“再说郭晟郭公公,世子对他也是万分信任……哼,那位的手段,最是阴狠毒辣,他……”栗嵩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刹住话头,脸上掠过一丝慌乱,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借着举杯的动作掩示:“来来来,夏公公,我再敬您一杯,您随意,您随意!”
夏铖冷眼看着他这番表演,心中嗤笑,但听到他提及郭晟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勾起了几分好奇。这次他没有立刻推辞,而是端起了酒杯,象征性地轻抿了一口,等着栗嵩的下文。
见夏铖终于肯沾了酒杯,栗嵩心下稍安,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便顺着刚才的话头,更加“推心置腹”地吐槽起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忌惮和不忿:
“郭公公那人……嘿,他可是殿下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啊!您再看他身边的那群暹罗来的蛮子,个个眼神凶悍,身手了得,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咱们哪招惹得起?”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有些轻蔑:“再说赵谨和段炜那两个家伙,一个是闷头护卫,一个是老实厨子,就知道埋头干活,半点心思都不会花在琢磨殿下喜好、讨殿下欢心上,根本不足为虑。”
至于孙宪、毕祺之流……”栗嵩冷哼一声,未尽之语里充满了不屑,似乎那几人连提都不值得多提。
夏铖默默听着,虽然知道栗嵩是在故意拉拢,但这番话确实戳中了他平日里的某些观察和想法,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认同。这王府之中,谁得势谁失势,谁是需要忌惮的,谁又是可以忽略的,他们这些底下人心里都自有一本账。
栗嵩见夏铖点头,心中暗喜,觉得火候到了,立刻话锋一转,将夏铖拉到自己同一战线,语气变得无比恳切:“所以说来说去,在这府里头,真正能体察殿下心意、肯多为殿下前程考量的,也就是咱们兄弟俩了!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殷勤地给夏铖斟了半杯酒,目光热切地看着他。
夏铖并未再去碰那杯酒,但神色间却明显缓和了许多,他沉吟片刻,嘴角扯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栗公公,你这番话,倒是句句都说进了我的心坎里。这府中的情形,确是如此。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栗嵩:“栗公公今日这般破费,又如此推心置腹,总不会真就只是为了和我交心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栗嵩见夏铖已然挑明,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急切和坦诚:“夏公公是明白人!既如此,我就直说了。我这儿……机缘巧合,得了个绝色美人,想着献给殿下,必定能讨得殿下欢心。”
他说着,脸上露出焦躁之色:“可偏偏这几日殿下忙于灾民之事,心情似乎也不甚佳,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就在刚才!我得了信儿,那女子竟差点让她跑脱了!好不容易才又捉回来!我是真怕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岔子,这才急着来找你夏公公想个法子!”
栗嵩目光热切地看着夏铖,抛出了最大的诱饵:“夏公公,你门路多,心眼活,若能促成此事,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寻个恰当的时机……这功劳,算咱们兄弟二人的!如何?给句痛快话吧!”
夏铖听完,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惊怒:“你!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掳良家女子?!栗嵩,你疯了不成!若是让世子殿下知道了,别说什么赏赐功劳,直接一颗弹丸送你上路!”
栗嵩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赶紧用力将他按回座位,急赤白脸地低声解释:“哎呦我的夏公公!你小点声!不是绑架!她是逃难来的灾民,家里人都死散得差不多了,我是从她那穷得揭不开锅的家人手里,花了真金白银正经‘买’下来的!有契书的!”
夏铖闻言,脸色稍缓,但疑虑未消,连连摇头:“即便如此也不行!殿下是何等人物?岂会收出来路不明、牵扯不清的女子?万一那家人日后反悔闹将起来,或是殿下细究起来,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栗嵩见他如此谨慎,心里虽然后悔找了他,但事已至此,只得耐着性子继续游说,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蛊惑:“何必非得让殿下知道得那么清楚?只要把人送到殿下跟前,殿下见了喜欢,高兴了,不就行了?夏公公,我可跟你说,那真是个万里挑一的绝色,尤其是那身段……啧啧,保管是殿下最喜欢的那一款!只要殿下见了,必定高兴,哪还有空追问细枝末节?”
见夏铖依旧皱着眉头,不为所动,栗嵩把心一横,使出了以退为进的招数,作势欲走:“罢了罢了!既然夏公公如此胆小怕事,只求安稳,不愿为殿下分忧,就当我今日没来过!这份功劳,我另寻他人便是!总有人识货!”
说罢,他当真起身要走。
这一招果然奏效。夏铖眼中闪过激烈的挣扎,最终还是贪念和投机心理占了上风。他猛地伸手,一把拉住栗嵩的袖子,沉声道:“等等!”
栗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夏铖目光闪烁,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空口无凭。……我得先亲眼见见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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