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不欲与太皇太后多作纠缠,顺着她的话头躬身应道:“孙儿知错,往后绝不再犯。”
太皇太后见李华服软,便也不再深究,只温言叮嘱了几句保重龙体的话,便在容佩的小心搀扶下,缓步离去。萧时中等人见李华神色虽倦,却无大碍,也纷纷躬身告退,殿内很快恢复了清静。
李华目送众人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紧绷的脊背才骤然松懈,缓缓躺回床榻。锦缎床帐顶绣着繁复的云纹,在烛火下投下淡淡的暗影,他目光沉沉,转向立在身侧的郭晟与夏铖,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用朕这个法子,即刻提审其余押解进京的元氏藩王。但凡知晓那残页存在的,不必多问,直接处理——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郭晟与夏铖闻言,皆是心头一震。那残页牵扯甚广,元氏宗亲枝繁叶茂,这般“一个不留”的指令,无异于要将元氏一脉知晓核心秘密的人彻底斩绝。但二人素来知晓李华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便再无转圜余地,当下不敢有半分迟疑,齐齐躬身领命:“奴婢遵旨!”
“去吧,动作隐秘些,莫要闹得人尽皆知。”李华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是!”二人再次应下,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寝殿,殿门被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圣上,要不要……”栗嵩的话才刚起头,便被李华冷冽的声音骤然打断。
他眸色沉沉,语气不带半分转圜,“你即刻将白玛拉姆送回原处,转告她,今日之事权当未曾发生,若敢向第二人泄露只言片语,休怪朕无情。”
“是,奴婢这就去办!”栗嵩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躬身退下时,袍角都带着几分仓促。
李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床帐顶绣得密不透风的云纹上,那繁复的纹路此刻竟像极了缠绕心头的迷局。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身下的锦被,锦缎的冰凉透过指尖渗入肌理,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他实在不敢置信,这世上竟有人能将事态推演得如此精准,分毫不差。
那个神秘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是隐于山野的异士,还是前朝遗留的细作?他是否尚有亲人、弟子在世?那些藏着预言玄机的书籍,又是否还在人间?
一瞬间,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可李华此刻已顾不上什么所谓的“宝典”。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秘宝,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所有知晓这个预言的人,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唯有斩尽杀绝,才能永绝后患。
夜色沉沉,宫城被静谧笼罩,唯有李华寝殿内烛火未熄。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预言的疑云、还有元氏余孽的隐患,像乱麻般缠在心头,辗转难眠。直至天边泛起一抹浅白,困意才终于袭来,他才沉沉睡去。
张恂守在床边,一夜未曾合眼。见圣上终于睡熟,他轻手轻脚地为其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寝,随后缓缓退至外间,对着等候在外的赵谨、段炜、毕祺三人压低声音吩咐:“圣上昨夜折腾到天明才睡,此刻睡得正沉,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打扰,有要事暂且记下,待圣上醒后再禀。”
“是。”三人齐齐躬身应下,神色间满是谨慎。
张恂转身与孙宪一同去了司礼监,需得趁圣上安睡时处理好年节相关的各项事宜;栗嵩一夜操劳,眼下也暂去偏殿歇息,只待圣上醒后听用。外间三人守在廊下,殿内只剩檀香袅袅,伴着李华浅浅的呼吸声。
这一觉竟睡到了巳时,李华缓缓睁开眼,眼底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茫。他撑着手臂坐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肢体,腰间的隐痛仍在,却比昨夜舒缓了些。外间的三人听到殿内动静,立刻推门而入,躬身行礼。
李华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什么时辰了?”
“回圣上,已至巳时了。”赵谨上前一步,恭敬回话。
“朕好像听到了爆竹声。”李华侧耳听了听,语气中带着几分恍惚。
赵谨连忙回道:“圣上,明晚便是除夕夜了,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除尘、张灯,还有宫人在演练爆竹礼,故而有零星声响传来。”
“是吗?”李华微微一怔,指尖摩挲着被褥,恍然道,“过得这么快。”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骤然沉了下来,问道:“郭晟、夏铖那边,可有派人回来禀报?”
三人闻言,皆面露难色,齐齐摇了摇头。段炜躬身道:“回圣上,尚未有任何消息传回。”
李华眸色暗了暗,沉默片刻,沉声道:“给朕换衣服。”
段炜连忙上前搀扶,毕祺取来早已备好的常服,赵谨则一旁伺候着整理冠带。片刻后,李华一身月白色常服,腰间束着玉带,神色冷峻地迈步而出:“摆驾,去椒房殿。”
一行人穿过宫道,沿途红灯高悬,处处透着年节的喜庆,却丝毫暖不了李华的心境。不多时,便到了元阿宝所居的椒房殿,殿内安静得与宫外的热闹格格不入。
元阿宝听闻圣驾亲临,忙起身相迎,刚踏出内室,便见李华已站在殿中。她眼中瞬间闪烁起泪光,却强忍着未曾落下,快步上前,屈膝行礼:“臣妾参见圣上。”
李华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一身素衣,发髻上仅插着一支银簪,比起往日的明艳,添了几分憔悴。他缓缓抬手:“免礼。”
元阿宝起身时,指尖抑制不住地发颤,刚抬眸,便与李华沉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那一眼里,有她藏不住的惶恐、委屈,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期盼,泪光瞬间盈满眼眶,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如断线的珍珠般砸在衣襟上。“圣上…今后这世上只剩臣妾一人了…”她声音哽咽,让人听了不禁同情。
李华心头一软,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掌心触及她单薄的脊背,只觉一片冰凉,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人护得更紧些。
李华拍了拍元阿宝的后背,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放心,今后有我,还有腹中的我们的孩子,都是你的家人。”
“家人”二字如暖流般撞进元阿宝心底,这些日子积压的恐惧、不安与孤独瞬间崩塌,她反手紧紧攥住李华的龙袍,将脸埋在他胸前,哭得愈发撕心裂肺。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也烫得李华心口发紧。
金嬷嬷见圣上如此姿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悄悄退至殿外,贴心地带上了殿门,将这片私密的温存留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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