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绝对的专注。绝对的冰冷。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了手术刀尖即将接触皮肤前的那一纳米距离。罗医生那双隐藏在无菌口罩后的眼睛，如同最高精度的仪器，锁定着落点。助手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整个地下诊所里，只剩下监护仪那象征死亡倒计时的、单调的“嘀……嘀……”声，以及某种精密仪器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低频嗡鸣。
陈默的意识已然沉入那片无光的、冰冷的深海，等待着最终的、永恒的沉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难以想象的、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毫无征兆地、如同上帝的重锤般，猛地从头顶上方传来！！！
这绝非普通的枪声或小规模冲突！其威力之大，让整个地下空间都为之剧烈震颤！天花板上的灰尘和碎屑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那盏散发着死亡光芒的无影灯疯狂地摇摆，刺眼的光束在手术室墙壁上胡乱扫射，如同癫狂的探照灯！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更加狂暴、几乎分不清点射的自动武器连发扫射声！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的声音，甚至能听到打在上层建筑墙体上的噗噗闷响！还有男人的怒吼、惨叫、以及某种……更加狂野的战吼声？
冲突！极其激烈的大规模武装冲突！就在他们头顶爆发了！
“怎么回事？!”罗医生那永远平稳如机器般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手中的手术刀猛地顿住，险些脱手掉落！
“不、不知道！”助手也吓傻了，惊恐地抬头望着不断震落灰尘的天花板，仿佛那里随时会塌陷下来！
“砰！砰！砰！”沉重的撞击声和更加清晰的交火声，似乎就在他们入口的那扇铁门之外响起！甚至能听到子弹击中铁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铿锵声！
“是警察？！军队？！”另一个助手声音发颤地尖叫。
“不像！”罗医生到底是经历过风浪，强行镇定下来，但语气已然全失之前的从容，“听火力！是重家伙！是冲着我们来的！快！去看看！”他对离门最近的那个助手吼道。
那个助手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刚靠近铁门，想要通过猫眼或者听音判断外面情况——
“轰隆！！！”
又是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这一次，似乎直接命中了车库的什么关键支撑结构或者车辆！巨大的冲击波甚至让地下诊所的灯光猛地一暗，电压极其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而就在这时——
“噼——啪——！！”
一连串的电火花从那摇摆的无影灯灯座上爆开！紧接着，整个地下诊所的所有灯光——无影灯、照明灯、甚至监护仪的屏幕——在一阵剧烈的明暗闪烁后，猛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同厚重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
“啊！！”
“灯！”
“停电了！”
助手们发出惊恐的尖叫。罗医生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的黑暗，打乱了一切计划，也带来了巨大的未知恐惧。
监护仪那令人安心的（对医生而言）“嘀嘀”声也戛然而止，意味着备用电源可能也受到了影响或者根本不存在。
黑暗中，只能听到外面更加清晰和激烈的交火声、爆炸声、以及濒死者的哀嚎。似乎有两股甚至更多的势力正在他们头顶和周围进行着殊死火并。流弹不时击中地下空间上方的结构，发出吓人的声响。
“稳住！拿应急灯！”罗医生在黑暗中吼道，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一阵慌乱的摸索声、东西被打翻的声音。一个助手似乎找到了什么，按动了开关，一束昏黄颤抖的光柱亮起，是那种手提的充电式应急灯。光线微弱而不稳定，只能照亮很小一片区域，反而让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和恐怖。
借着这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罗医生和助手们脸上那惊魂未定、甚至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他们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在绝对控制的环境下进行那种冰冷的“加工”，却从未预料到会被卷入如此狂暴的、毫不讲理的武装冲突之中！
“医生……还、还做吗？”一个助手看着手术台上依旧昏迷不醒、生死悬于一线的“货物”，颤抖着问。
罗医生盯着陈默，又侧耳听着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迹象、反而似乎越来越近的枪战声，眼神急剧闪烁。在这种环境下进行精密手术？简直是天方夜谭！停电意味着很多设备无法使用，流弹随时可能打进来，天知道上面的冲突会不会波及下来……
“妈的！”他极其罕见地爆了粗口，显然内心极度挣扎。这个“货物”很值钱，但再值钱也没自己的命值钱！
就在这时——
“哐哐哐！！”通往车库的铁门传来了更加猛烈和急促的撞击声！似乎有人正在外面疯狂砸门，甚至用枪托砸击！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开门！否则炸开之后一个不留！”一个粗犷而凶狠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吼声穿透铁门传来，说的竟然是中文，但显然不是警方或军队那种规范的喊话。
黑吃黑！是另一伙武装分子！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个黑诊所本身，或者是诊所里的“货物”和“医生”！
罗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地狱，从未如此喧嚣。
而在这突如其来的、极致黑暗和混乱的庇护下，在那微弱颤抖的应急灯光边缘……
手术台上，陈默那原本因为麻醉和绝望而彻底沉寂的身体，极其轻微地、近乎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他那沉入深海的意识，似乎被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枪声，强行震出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冰冷的手术刀。
并未落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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