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
生物钟让凌无极准时从静坐中睁开眼。床上的小团子还睡得四仰八叉,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凌无极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逼仄的阳台。
老旧的居民小区渐渐苏醒,远处传来零星的车辆声和早点摊的吆喝。空气算不上清新,带着隔夜的尘霾味。对于习惯吞吐仙界纯净灵气的凌无极而言,这环境着实有些“污浊”。不过既在凡尘,便需适应。
他换了身最简单的灰色运动服——地摊货,二十块一套,准备下楼活动一下这具仍需慢慢打磨的肉身。虽修为仍在,但这凡胎的强度,尚需时日温养,以适应他浩瀚的仙元,免得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崩解。
小区旁边有个不大的公园,算是这片区域难得的绿地。这个时间点,多是些晨练的老人。
凌无极缓步而行,动作看似随意,每一步落下,却暗合某种韵律,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与公园里那些打太极、舞剑、慢跑的寻常老人并无二致。
行至一处较为僻静、栽种着几棵老槐树的角落时,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空地上,一位身着白色练功服、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在缓缓打着一套军体拳。动作刚猛有余,但气息却略显虚浮,尤其是运转到某个发力点时,眉头会不自觉地紧蹙一下,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凌无极目光如电,瞬间看透老者体内状况。旧伤,应是多年前肺部被锐器所伤,留下暗疾,经脉淤塞,且有一股阴寒之气盘踞不去,随着年岁增长和往日操劳,已渐渐侵蚀心脉。若非老者自身意志坚韧,加上估计一直有不错的医疗条件维持,恐怕早已倒下。
在老者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粉色运动短裙、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女孩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容貌姣好,身材高挑匀称,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骄纵之气。她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显得很不耐烦。
“爷爷,您这拳都打了多少遍了,差不多得了吧?一会儿张叔叔该来接咱们了。”女孩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明显的催促。
老者一套拳打完,收势站定,微微喘息,摆了摆手:“晓月,晨练贵在坚持。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名叫晓月的女孩撇撇嘴,刚要反驳,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凌无极。见对方似乎一直在看着这边,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得让她有些不舒服,不由得柳眉一竖,娇叱道:“喂!你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打拳啊?”
凌无极并未理会这无礼的呵斥,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老者身上,淡淡开口:“阁下这旧伤,若再强行演练刚猛路数的拳法,不出三月,心脉必损。”
此话一出,老者原本温和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猛地看向凌无极,周身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息不自觉散发出来。他这旧伤是机密,寻常人绝不可能知晓!
而那叫晓月的女孩,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胡说八道什么!敢咒我爷爷!找打是不是!” 话音未落,她竟一个箭步上前,修长的右腿带着风声,一记凌厉的高鞭腿直扫凌无极面门!
动作倒是干净利落,看得出是练过些跆拳道或者类似功夫的,速度力量在普通人里算不错了。
可惜,她面对的是凌无极。
凌无极脚下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那腿风即将及体的刹那,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向前一点。
没有碰撞声,没有气劲交击。
女孩晓月只觉得自己的小腿仿佛踢在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钢墙上,所有力道瞬间被化解得无影无踪,更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反弹之力传来,让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退去,“噔噔噔”连退七八步,直到后背撞上一棵老槐树,才勉强稳住身形,整条右腿又酸又麻,暂时失去了知觉。
她惊骇欲绝地看向凌无极,仿佛见了鬼一样。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老者也是瞳孔猛缩,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自己年轻时也是军中好手,眼力非凡。刚才那一下,这年轻人举重若轻,对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绝对是高手!而且是远超他认知的高手!
“晓月!不得无礼!”老者立刻沉声喝止了还想冲上去的孙女,然后对着凌无极,抱拳行了一个古礼,语气带着敬意,“小丫头不懂事,冒犯高人了,老朽苏定国,代她赔罪。还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凌无极。”凌无极平淡回应,目光再次落在苏定国身上,“你肺腑旧伤,阴寒入髓,寻常医药已难根治。”
苏定国心中更是震撼,对方不仅一眼看出他的暗疾,连伤势细节和根源都说得一清二楚!他深吸一口气,态度愈发恭敬:“凌先生慧眼如炬。老朽这伤,确是多年顽疾,不知先生可有……”
凌无极打断他:“相逢即是有缘。你且站好,莫要运功抵抗。”
说罢,他并指如剑,隔空朝着苏定国胸口膻中穴的位置轻轻一点。
一道温润平和的仙元,如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地渡入苏定国体内。
苏定国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尤其是多年来一直隐隐作痛、如同压着块寒冰的肺腑之处,那股盘踞不散的阴寒之气,在这暖流面前竟如冰雪消融,迅速瓦解!堵塞的经脉被强行贯通,郁结的气血瞬间畅行无阻!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苍老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润,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整个人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
站在树下的晓月目瞪口呆地看着爷爷的变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爷爷的气色,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凌无极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暗疾已除,调养半月,可恢复如初。”
苏定国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松与活力,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悠长!他对着凌无极,竟是弯腰就要行大礼:“凌先生救命之恩,苏定国没齿难忘!先生但有所求,苏家必倾力以报!”
凌无极袖袍微微一拂,一股无形力道托住了苏定国,让他无法拜下。“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他语气依旧平淡,“若无他事,告辞。”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凌先生请留步!”苏定国急忙喊道,从怀中取出一张材质特殊的素白名片,只有名字和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恭敬地递上,“这是老朽的联系方式,先生日后若有用得着苏家的地方,万勿推辞!”
凌无极脚步未停,并未去接。
苏定国却执意上前,将名片轻轻放在旁边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诚恳道:“先生高人风范,不慕名利,苏某佩服。这只是老朽一点心意,绝无打扰先生清修之意。”
凌无极这才瞥了那名片一眼,未置可否,身影已渐行渐远。
直到凌无极的身影消失在公园小径尽头,晓月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扶着依旧酸麻的右腿,看着爷爷红润的脸膛,喃喃道:“爷爷……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定国望着凌无极消失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感慨,缓缓吐出四个字:
“神龙见首不见尾……真乃世外高人也。晓月,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对外人提起半分!这位凌先生,我苏家……只能交好,绝不可得罪!”
他弯腰,珍而重之地将那张凌无极并未取走的名片收回怀中。他知道,这张名片,或许将是苏家未来最大的机缘。
而此刻,凌无极已快走到小区门口。对于他而言,救治一个顺眼的凡人,不过是晨练时随手为之的小插曲。那苏家或许在此界有些权势,但于他,并无区别。
他现在想的,是回家看看那小团子醒了没有,早餐是该继续泡面,还是尝试一下此界其他的……速食产品?
嗯,或许,可以试试楼下新开的那家包子铺?闻着,倒是有些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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