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雨依旧。
但锁仙渊底的死寂被彻底绞碎。掌律法印的银网、丹霞真人焚天的离火余威、渊底本源的秽瘴残留彼此撕咬冲撞,在逼仄空间内掀起无形风暴。碎石簌落,残存的枯苔成片剥离岩壁。
风暴中心稍息,唯余符链冰冷刺骨的银光,如附骨之疽,更紧地勒入司契残躯。
剧痛早已沉入一片无边死海。司契神智浮沉于冰冷的渊底。意识混沌,唯一点执念如同残烛余烬,沉在意识最底层顽固燃烧——小臂残皮之下,那几处被石心兰灰烬烙烫过的地方,新剥开的皮肉下,那一点微弱却无垢的……血色。
非虚妄!
秽肉之下竟生新肌?蚀炁啃噬万年寒冰,竟被凡灰灼出孔隙?
这悖逆天理的微芒,点燃了他魂魄深处某种沉寂了亿万年的……本能!非对抗,非怨恨,而是饥饿!一种源于被诅咒之物本身、对那不合常理之“纯净”的极致、近乎贪婪的……吮吸欲!
意识残躯深处,啮运蛊凝成的暗金蚀文悄然震颤。不是暴怒,是察觉猎物的兴奋!
就在此时——
“嗒。”
一声轻响,黏湿浊气包裹着的硬物落在司契脸侧冰冷的石面上。一枚小小的、被蚀雨浸得发黑的麦饼碎块。
一只枯瘦冰凉的手指紧跟着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掰过他的下颌。力道生硬,带着属于暮墟老人的、深入骨髓的漠然死气。
司契被迫张开了沾满污血的唇。麦饼碎块被粗糙的手指塞入口腔。冰凉的、掺杂着泥腥的味道在舌根蔓延开来。身体的本能让他机械地咀嚼吞咽,食物却像粗硬的砾石刮过喉管,引起更强烈的反胃痉挛。他猛地挣扎欲呕,却被那只枯手死死抵住下颌,强行压制下去!
浑浊、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贴着耳蜗响起,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铁锈:
“吃下!”
“蚀炁暴走已掏空你的命髓!废躯若死,便是真的拖累!老夫燃命铸烛…岂为成全你速死之道?!”枯硬的指节几乎掐进他下颌骨缝。
枯烛未尽,反更燃其骨!
司契残破的喉咙里滚出嗬嗬的气音。下颌被钳制处传来生硬剧痛,将他从那片昏沉拉扯回来半线清明。意识重如铅块,却听明白了那句冰冷如刀的“拖累”。小臂伤口下那点微弱悸动与新肉灼痕仍在顽固燃烧,与暮墟燃命的烛烬形成荒谬对峙——一方是秽渊求生,一方是枯骨铸台。
一炷香后,暮墟收手。司契如烂泥瘫倒,浊雨再次冲刷口鼻间污迹。只有眼底那片荒凉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赤光,如铁胚沉入冷潭,再未完全熄灭。
暗处。
赵燎斜倚一块湿滑巨岩,仿佛在看一场索然无味的皮影戏。云白袍角悬空数寸,离浊水污泥不过毫厘,却始终纤尘不染。他指尖把玩着一粒朱砂色的晶石碎片,正是被掌律法网强行逼退时,丹霞失控灵葫中爆裂飞溅出的离火精粹。碎片在他指尖跳跃,温顺地被一股淡金中带着妖异暗纹的真元裹挟吞纳。
“离火精粹,”他唇齿间回味,懒懒扫过远处符链下挣扎的残影,“终究不如万秽源根……那般醇烈。”
流云川一步跨出渊壁浊气的阴影,深蓝弟子服被法印余威灼出边缘焦痕。他脸色紧绷如寒潭:“赵师弟!丹霞长老已被掌律押回律台峰!司契亦为山门重犯!你……”
话未说完。
赵燎眼帘微掀,疏懒笑意浮起,指尖那粒朱砂碎晶“噗”地被金光吞噬无踪:
“掌律司的牢笼……关得住失了牙的老虎,未必容得下吞天的种子。”
他声音陡然压沉,缓步向前,越过流云川身侧,目光如实质的钩索钉在司契脊背上:
“司契……非囚徒,实乃‘鼎’也!玄霄万载难逢之…炉鼎!”他猛地转身,笑容如淬毒尖刀刺向流云川惊愕的眼,“流云师兄!借掌律法网…替我封住他的嘴!只需三刻,引其炁动,让我尝一口那纯粹的灾厄本源!”他摊开手掌,掌心纹路金光暗涌如饥饿蛇吻:“血肉尽归我脉!此间灾殃,玄霄山…尽可推与掌律司与丹霞!”
以山为瓮,引狼烹鼎!
流云川僵在原地!深蓝法袍被浊雨打湿黏贴后背,寒意刺骨!赵燎眼中那赤裸裸的贪婪与扭曲,远比噬运之渊更令人胆寒!
符链中,司契眼皮剧跳!纵意识混沌,赵燎那如跗骨之蛆的恶意已化为针刺入髓!体内蚀炁受激瞬间狂暴!无数暗金蚀文在他皮肉下如毒龙般疯狂鼓凸欲裂!
嗡——!
石盘上,那截被污泥血渍覆盖的残烛,顶端早已熄灭凝结的蜡堆深处,一点原本微弱搏动的暗金色光点似感应到蚀炁暴虐的狂啸,猛地透出更盛一丝的幽邃精芒!似沉睡的猛兽被血腥唤醒!烛芯深处沉睡的规则烙印,与那狂涌的灾厄之力……开始共鸣!
渊顶浊雨帘幕,一道瘦小如鹞的身影无声俯冲而下,贴着刀削般的渊壁疾掠!是哑姑!斗笠已失,黑发湿漉紧贴颈背。她在距风暴核心三丈外的凸岩落脚,指尖微颤着,猛地刺入岩缝深处——指尖触石,石质应声而化,如泥塑般随指尖游走勾勒!
她指尖在冰冷的岩石中疾刻!触感化为意志穿透地层石脉!被蚀炁与法印狂乱扭曲的地脉深处,一脉细微的、与石心兰同源的坚韧生机被她牵动,如无形的针刺,瞬间贯穿浊瘴与符网,精准钉入司契被符链紧勒的脚踝!
脚踝处剧痛一炸!
非攻击!是一种极端冰冷尖锐的、不容置疑的念头讯号,狠狠凿入司契混乱的识海!
一个念头——唯两字,却比山岳更重,比星坠更利:
“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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