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声浪,似乎还残留在盐田滩涂微咸的夜风里。
工人们的欢呼、牛大力那几乎要把人抛上天的粗壮臂膀、一张张被酒精和兴奋染红的脸庞,构成了蓝图公司自创立以来最盛大的一场狂欢。
然而,这一切的中心,林旬,却早已抽身而出。
临时搭建的二层办公楼,会议室的灯光亮如白昼。
苏晚晴将一本厚厚的文件夹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她的脸上没有庆功宴后的松弛,反而带着一丝金融战场上即将收网时的锐利与冷静。
“十七家欧洲顶级公司,初步汇总,一共提出了二十三项核心技术的交换意向。”
她言简意赅,翻开第一页。
“克虏伯,拿出了他们最新的‘马氏体时效钢’的冶炼配方和全套热处理工艺。西门子,愿意提供他们尚未发布的‘S5’系列dcS分布式控制系统的核心算法架构。意大利的菲亚特,是他们的碳纤维预浸料技术……”
一连串如雷贯耳的名字和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工业部门眼红的技术名词,从苏晚晴口中平静地吐出,却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响。
旁边坐着的赵富贵,端着茶缸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洒出几滴。
他听不太懂那些复杂的术语,但“克虏伯”、“西门子”这些名字,对他这一代人来说,就等同于“神话”。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这些神话会主动把自己的“看家宝贝”送到侄子的面前,求着他收下。
王大锤、侯建设、孟山这些技术狂人,更是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们死死盯着那份文件,眼神里的渴望与灼热,仿佛要将纸张点燃,这对于他们而言,不是财富,而是通往更高技艺殿堂的阶梯,是梦寐以求的“屠龙之术”。
唯有林旬,从始至终都异常平静。
他没有看那份足以让世界工业格局为之震动的清单,而是转身,面对着墙上那副巨大的、刚刚挂上去的滨海市乃至全省的交通规划地图。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盐田滩涂,越过了滨海市,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我们吃不下。”
林旬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从滨海市向内陆划过一条长长的线,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赵富贵愕然。
“林总,这可是……”王大锤也急了,这简直是把送上门的金山往外推。
“贪多嚼不烂。”林旬转过身,眼神扫过每一个人。
“这二十三项技术,每一项都代表一个庞大的工业体系,如果我们全部接收,光是消化、吸收、建立配套的研发和生产团队,就需要至少十年,投入的资金更是个无底洞。等我们消化完,这些技术也该过时了。我们会把自己活活撑死。”
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的狂热。
苏晚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从商业和资本的角度,瞬间理解了林旬的顾虑。
蓝图公司现在的体量,就像一个强壮的青年,但让他一口气吞下一头大象,结果只会是灾难。
“那……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侯建设心有不甘。
“当然不”林旬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们要吃,但要有选择,有策略地吃。”
他从苏晚晴手中抽过一支红笔,在面前的白板上画了一棵大树。
“首先,我们要找到‘树干’,他在树的主干上重重写下两个名字——“克虏伯特种钢”、“西门子dcS”。
“材料和控制,这是现代工业的‘骨骼’与‘神经’,这两项技术,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完整地拿到手,彻底消化,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这是我们蓝图公司未来所有产业的根基,是‘躯干’。”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林旬的笔尖。
“其他的,都是‘枝叶’。”林旬在树干上画出许多分叉,“比如意大利的碳纤维预浸料,法国的精细化工,瑞士的精密机床……这些技术,我们不直接‘吃’。”
“不吃?”
“我们当‘土壤’。”林旬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深邃光芒?
“晚晴,你负责去和那些欧洲公司谈,我们可以接受他们的技术,但不是蓝图公司自己来做,我们会以这些技术为核心,在国内寻找最顶尖的对口国企、研究院所,成立一家家的合资公司。蓝图公司以‘技术源头’的身份入股,占取一定的股份和绝对的技术话语权。”
苏晚晴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明白了!林旬这根本不是在做企业,他是在布局一个庞大的“工业技术孵化器”!
用欧洲的技术,嫁接到国内最强的产业基础上,由蓝图公司掌握最核心的“技术分发权”。
这样一来,蓝图公司非但不用背上沉重的研发和生产包袱,反而能通过股权,将国内最顶尖的一批工业力量,间接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这已经不是一个企业家的思路,这是一个战略棋手的布局!
“我们提供最先进的‘种子’,国家有最肥沃的‘土壤’和最勤劳的‘园丁’。”林旬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要做的是,确保我们能源源不断地提供更新、更好的种子。所以……”
他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浩。
“陈浩,你的‘时间实验室’,从今天起,升级为公司最高优先级的‘种子库’,预算无上限,人员任你挑。”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比‘天机’钟更稳定的频率源,为我们未来的纳米级加工,提供统一的‘心跳’。”
陈浩猛地抬起头,瘦削的脸上写满了震撼。他没想到,自己那个小小的、源于父亲遗愿的实验室,在林旬的版图里,竟然占据了如此核心的位置。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嘴唇紧抿,一个字都没说,但眼中的火焰,足以说明一切。
就在会议室里的众人还在消化这宏伟的蓝图时,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
是市建委主任何振国,他跑得满头大汗,脸上混杂着激动、焦虑和一丝敬畏。
“林荀!林荀!”他甚至顾不上寒暄,几步冲到林旬面前,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件,“省里……省里刚刚下来的规划通知!”
何振国喘着粗气,将文件递给林旬,手指着上面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声音都在发颤:
“‘滨阳高速公路’项目,正式立项了!”
苏晚晴凑过来看了一眼,迅速抓住了关键信息:“连接省城阳州与滨海市的经济大动脉……全长三百一十二公里,总投资预计……三十亿?”
“嘶——”赵富贵倒吸一口凉气,三十亿!这在1990年代,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窒息的天文数字。
何振国却摇了摇头,指着文件上的一个附图,那是一段跨江大桥的设计草图。
“这都不是最难的。”何振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最难的是,这条高速必须跨过我们省的母亲河——沧澜江。江面最宽处超过一千米,水文地质条件极其复杂,按照省里的初步规划,这座跨江大桥的主跨,至少要达到……一千二百米!”
一千二百米!
这个数字,让刚刚还在为“克虏伯”、“西门子”而兴奋的王大锤等人都僵住了。
他们是顶级的工匠,对数字有着最直观的敏感,一千二百米的主跨,在九十年代的中国,这根本不是工程,这是神话!是横亘在所有工程师面前,一座不可能翻越的雪山!
何振国看着林旬,眼神复杂:“省里已经组织了专家组,邀请了国内外好几家顶级的工程公司和设计院参与竞标。我知道蓝图公司技术厉害,但这个……这个已经不是光有技术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这需要的是……是国家级的实力和底蕴。”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蓝图公司虽然创造了奇迹,但在这等巨兽面前,终究还是太年轻,太渺小了。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那“一千二百米”的宏伟与恐怖所震慑。
只有林旬,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地图上,沧澜江那蜿蜒的蓝色曲线上,他的脸上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反而有一种猎人看到顶级猎物时,难以抑制的兴奋。
前世,这座桥,他是主要设计团队的一员。
因为关键材料和施工工艺被国外“卡脖子”,最终的设计方案充满了妥协和遗憾,工期拖延了整整两年,预算超支了三分之一,这是他职业生涯中,一道深深的伤痕。
而现在……
林旬抬起头,迎着何振国复杂的目光,平静地,却又斩钉截铁地说道:
“何主任,这个项目,我们蓝图公司……要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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