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王朝,以北斗为名,以星象定国运。
今夜,正是每年一度的“祭星大典”。不同于一般宴饮的奢靡,皇城最高的观星台上,气氛庄严肃穆。白玉为栏,琉璃作瓦,夜空如墨,星河低垂,仿佛伸手可及。
天璇帝——萧琰,独自立于观星台中央。他身着玄色帝王朝服,上绣北斗七星,以银线织就,在星光与烛火下流淌着清冷的光辉。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如星,无需任何动作,便是这天地寰宇的中心。他是被“天命”所选中的帝王,生而聪慧,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是朝野上下公认的、百年不遇的圣主明君。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标准。
祭典仪轨繁琐,在司星监的主持下,百官与宗亲皆屏息凝神,遵循着古礼。萧琰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瑕,精准得如同星轨运行。当他手持玉圭,向北斗主星躬身行礼时,周身仿佛凝聚着整个夜空的力量,强大而疏离。
然而,他那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眸,在仪式的间隙,总会不着痕迹地扫向左侧后方的一人。
那是他的皇弟,宸王萧璟。
萧璟站在一众亲王之中,身形略显单薄,同样穿着亲王礼服,却似乎被那繁复的礼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的脸色在星光下显得过于苍白,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惊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将所有光芒都吞噬进去,只留下沉郁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嫉恨。
他微微垂着头,看似恭顺,但紧攥着衣袖的手指,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祭星……又是祭星!他从小就厌恶这个典礼。因为每一次,都像是在提醒他,他的皇兄萧琰是如何受上天眷顾,而他萧璟,永远只能是这璀璨星光下,一道微不足道的阴影。
典礼接近尾声,按照惯例,帝王需亲手点燃象征“调和阴阳”的七星灯。七盏铜灯,对应北斗七星,需以特制的星火引燃,寓意来年风调雨顺。
内侍恭敬地奉上点燃的引信。萧琰接过,步履沉稳,依次点亮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六盏灯。灯火稳定,光芒皎洁。
当他走向最后一盏,代表“破军”的瑶光灯时,一阵诡异的旋风凭空而起,台上的烛火一阵摇曳!
“保护陛下!”侍卫一阵低呼。
萧琰却纹丝不动,连衣袂都未曾凌乱。他只是微微蹙眉,目光如电,扫过风来的方向。那风竟似被他气势所慑,瞬间弱了下去。
可就在这瞬息之间,他手中的引信,却因那片刻的摇曳,竟“噗”地一声,熄灭了。
全场静默。祭星大典,七星灯未能全亮,尤其是在象征“终结与破军”的瑶光灯上,这在天璇王朝被视为极不祥的预兆。司星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就在这一片死寂与尴尬之中,一个清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与讥诮的声音响起:
“皇兄乃天命所归,莫非今日,连星辰都不愿响应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宸王萧璟。
他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一种故作无辜的、病态的关切,但那双黑眸中闪烁的光芒,却冰冷如刀。他微微勾起唇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是说……皇兄的‘天命’,亦有星辰难以照亮之处?”
这句话,恶毒至极!看似关心,实则直接将“不祥”的矛头引向了萧琰本身,甚至隐晦地质疑其帝位的合法性。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谁都知道宸王与陛下关系不睦,却没想到他敢在如此庄严的场合,发出如此诛心之论。
萧琰缓缓转身,目光彻底落在萧璟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惊愕,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平静。他强大的气场并未因这意外和质疑而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凝实,如同无形的壁垒,将萧璟那点阴冷的嫉恨牢牢挡住。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璟,看着他那张因激动和病气而泛起不正常红晕的脸。
数息之后,萧琰才开口,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观星台上:
“星辰运行,自有其轨。人心晦明,方是变数。”
他向前一步,逼近萧璟,两人之间仅剩三步之遥。强大的压迫感让萧璟几乎要向后踉跄,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倔强地昂着头。
萧琰的目光掠过他苍白的脸,最终定格在他那双写满恨意的眼睛里,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锤:
“皇弟,你身子弱,风大,当心……着凉。”
一句看似关怀备至的话,由他口中说出,却成了最冰冷的警告和最彻底的漠视。他完全无视了萧璟的挑衅,直接将他的行为归因于“身体不适”和“不懂事”。
说完,萧琰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司星监,淡然吩咐:“取新火来。区区微风,岂能误我天璇国运?”
他从容的态度瞬间稳定了人心。内侍慌忙奉上新的引信。
萧璟僵在原地,脸上那点不正常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比之前更加惨白。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萧琰那无视的态度,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感到屈辱和愤怒。他所有的嫉恨,所有的挑衅,就像一拳打在了亘古不移的山峦上,对方岿然不动,反震得他自己遍体鳞伤。
他死死盯着萧琰再次点亮瑶光灯的挺拔背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
萧琰……他的好皇兄……他一定要把他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一定!
星辰在上,冷漠地注视着这观星台上,一场始于嫉恨、尚未真正开幕的兄弟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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