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暴雨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所有潜行的踪迹。
静心园东南角的围墙下,几道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湿滑的墙面。他们动作迅捷专业,利用特制的工具,精准地找到了守卫巡视的短暂间隙。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几人如同狸猫般翻过墙头,落入园内,迅速隐入茂密的竹林之中。他们的目标明确——水榭附近的寝殿。
几乎在他们落地的同时,黑暗中,更多如同幽灵般的身影动了。早已埋伏在侧的皇家影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围拢上来,冰冷的兵刃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下,泛着致命的光泽。
“有埋伏!”潜入者中的一人低吼一声,话音未落,兵刃相交的刺耳声音便撕裂了雨幕!
杀戮,在竹林边缘瞬间爆发!
黑衣潜入者显然都是精锐,悍不畏死,剑法狠辣,试图强行突破影卫的封锁,冲向寝殿方向。而影卫人数更多,配合默契,如同铜墙铁壁,将他们的去路死死封住。刀光剑影在雨中闪烁,鲜血不断喷溅,混合着雨水染红了地面的积水和翠绿的竹叶。闷哼声、利刃入肉声、尸体倒地的声音,被巨大的雨声勉强遮盖。
寝殿内,萧璟猛地站起身!
尽管雨声震耳,但那隐约传来的、不同于风雨的兵刃撞击声和短促的呼喝,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来了!他们来了!外面接应的人到了!而萧琰的影卫,果然早有防备!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希望和更巨大的危机感如同两只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机会只有现在!混乱之中,是他唯一可能脱身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猛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锋利瓷片,狠狠划向自己的左臂!
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素色的寝衣。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就着这股痛意,猛地将桌案上的烛台扫落在地!
“哐当!”烛火点燃了垂落的帐幔,火苗瞬间蹿起!
“走水了!!!”萧璟用尽平生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同时奋力拖动脚镣,冲向殿门,用身体狠狠撞击着门板,“放开我!放我出去!走水了!!”
他制造混乱,他要将水搅得更浑!
殿外的守卫果然被惊动,听到殿内传来的撞击声、呼喊声,又隐约看到窜起的火光(帐幔燃烧的规模不大,但足够引人注意),顿时一阵骚乱。
“殿下!”
“快!撞开门!救殿下!”
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殿门处。有人开始用力撞击殿门,有人匆忙去取水救火。
就是现在!
萧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亮光!他不再撞击殿门,而是迅速退到窗边。这扇窗户为了透气,并未完全封死,留有缝隙。他早已暗中观察过,窗棂的木质在潮湿环境下有些腐朽!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镣铐铁链缠绕在手臂上,然后用受伤的手臂和身体,猛地撞向那扇窗户!
“咔嚓!”一声不算太响的断裂声,窗棂果然被他撞开了一个缺口!
冰冷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忍着伤口的剧痛和镣铐的沉重,从那狭窄的缺口奋力向外钻去!
快了!就差一点!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冰冷的雨水让他打了个寒颤,但自由的空气却让他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他即将完全钻出窗口的刹那——
一道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后颈响起,带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前的平静:
“朕的皇弟……这是要去哪儿?”
萧璟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他艰难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只见寝殿内侧的阴影里,萧琰不知何时竟已站在那里!他玄色的衣袍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边角,发丝微乱,显然是疾驰赶回。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翻涌着近乎毁灭性的黑色风暴。
他一步步走来,脚步声在燃烧的噼啪声和殿外的厮杀声中,清晰得令人胆寒。
萧璟看着他逼近,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百里之外的西巡路上吗?!
萧琰在离他一步之遥处停下,目光掠过他流血的手臂,掠过他卡在窗口、狼狈不堪的身体,最后,落回他那双写满了震惊与绝望的眼睛上。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拉他,而是猛地抓住了扣在萧璟脚踝上的、那根连接着金柱的玄铁锁链!
“看来,朕还是对你……太宽容了。”
话音未落,萧琰手臂猛地发力,将萧璟硬生生从窗口拖了回来!
“砰!”萧璟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镣铐发出刺耳的巨响。伤口撞在地面,痛得他眼前发黑。
萧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落入陷阱、仍在徒劳挣扎的猎物。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片沾着萧璟鲜血的碎瓷,指尖轻轻摩挲着锋利的边缘。
殿外的厮杀声似乎正在逐渐减弱,影卫显然占据了上风。
火光映照下,萧琰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将那染血的瓷片,轻轻抵在萧璟苍白的脸颊上,冰冷的触感让萧璟浑身一颤。
“游戏……”萧琰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结束了。”
血与火交织的夜晚,挣脱的奴隶被无情碾碎。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再次以最残酷的方式,被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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