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刚过，村口的积雪还没化透，王石安就开始收拾行李。他把课本、作业本仔细摞进帆布包，又将爹给的学费和自己捡废铁攒的零钱分开包好，塞进最里层的口袋，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边缘都被他摸得发毛。
“哥，你先吃点东西，我帮你叠被子。”王望祖端着一个搪瓷碗走进来，碗里盛着几个热馒头，这本来是他娘李秀莲早上给王望祖留的，他吃不了多少，就端来给王石安吃。
王望祖放下碗，就去扯炕边的旧棉被，动作比平时快了不少，却不小心把王石安放在枕边的笔盒碰掉在地上，笔盒里的笔撒了一地，其中还有他最喜爱的钢笔。 “小心点。”王石安弯腰捡起钢笔，笔帽摔开了，笔尖没受损，他松了口气——这是张老师去年奖励给他的，笔杆上还刻着“好好学习”四个字。
王望祖却红了脸，蹲在地上帮他捡散落的其他文具：“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王石安没说话，只是把王望祖捡起来的其他文具放进笔盒，他知道王望祖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看见他写作业时用的钢笔感觉很羡慕的样子。
王望祖平时写作业的时候，也会借王石安的钢笔，他自己其实有，只是觉得王石安的是老师奖励的比他的好。
王石安收拾好行李后，拿起王望祖送来的馒头，咬了一口，说道：“你不是也要去学校报到吗？你不去收拾东西吗？”王望祖闻言回道：“娘已经帮我收拾好了！”王石安心里想着娘不想让他去读书，只想要他帮家里干活，留着钱给望祖读书，听见他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兄弟俩正聊着，娘李秀莲端着个布包进来，板着脸对王石安骂道：“吃，吃，就知道吃，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知道家里事多，还吵着要去读书，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去把猪喂了。”王石安低着头没说话，往屋外走去。
李秀莲看王石安出去后，笑着把布包递给望祖：“这里面是我给你缝的新鞋垫，厚，能垫到夏天。还有两罐腌萝卜，你在学校就着馒头吃，别总买食堂的菜，贵。”王望祖掀开布包，看见两双蓝布鞋垫，针脚比平时密了不少，边缘还绣了圈简单的花纹，娘平时缝鞋垫从不绣花，说是费功夫。
“知道了娘！只有两双，哥没有吗？”王望祖一边把布包收好，一边问娘李秀莲，李秀莲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缺心眼，你管他干嘛。”
傍晚时分，爹王老实从镇上回来，手里拎着两个新书包，深蓝色的，上面印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字样。“给你俩买的！”爹把其中一个书包递给王石安，声音还是哑的，“你原来那个帆布包太旧了，装不下多少书。”王石安接过书包，“谢谢爹！”
“爹，这得花不少钱吧？”他小声问。爹却摆了摆手：“你别管钱的事，好好读书就行。明天我送你去镇上坐车，早走早到学校，别耽误了报名。”
晚饭时，娘炒了盘鸡蛋，全拨到王望祖碗里。望祖夹了块鸡蛋给王石安：“哥，你在学校吃不到，多吃点。”娘看着，突然说：“下学期要是缺钱，就别读了，家里的活还要人干呢！家里也没什么钱，望祖还要读书。”王石安听着心里难受，低着头，把鸡蛋又夹回望祖碗里：“你正长身体，你吃。”
睡前，王望祖偷偷溜进王石安的屋，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包，塞给他：“这里面是我攒的五块钱，哥你拿着，在学校买本子。”王石安刚要推回去，望祖就按住他的手：“你别不要，我少买点零食，钱给你读书用。”他看着望祖认真的样子，眼眶突然热了，把钱收下，摸了摸望祖的头：“等哥以后考上大学，给你买新钢笔，买好多好吃的。”
望祖笑了，高兴地回了屋。王石安坐在炕边，看着桌上的新书包和帆布包，心里亮堂堂的。窗外的月光比十五的那晚更亮，洒在新书包上，“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字样格外清晰。娘虽然偏心，但想起爹的关心，再想起望祖的五块钱，突然觉得，不管以后的路多难走，只要自己努力奋进，他就不怕。
他把新书包放在枕头边，又把望祖给的五块钱和学费放在一起，然后躺下来，闭上眼睛。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他要跟李建军他们打篮球，跟林晓梅解数学题，还要把这个寒假的事，慢慢讲给他们听。他相信，只要往前走，离光就会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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