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混合气味。墙上贴满了全球地图,上面标注着已知与“普罗米修斯之火”相关的节点和可疑活动区域,红线与蓝线交织,如同一张巨大的、未完成的神经网。中央的桌面上,摆放着那个空白的存储器,像一枚等待雕琢的玉石。
“‘武装思想’……”江瀚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比摧毁一个物理基地要困难得多,也抽象得多。我们面对的不是千篇一律的病毒,而是千变万化的人心。”
“正因为人心各异,才难以被单一的模式完全引导。”林见清站在地图前,目光灼灼,“楚雅的研究、洛闻天的实验,甚至‘普罗米修斯之火’的宏大计划,其核心弱点都在于过度追求‘纯净’和‘同步’。他们试图抹平差异,制造回声室。而我们的‘思想疫苗’,就是要放大这种差异,强化个体的批判性思维和免疫能力。”
周屿肩上的伤还未痊愈,他坐在电脑前,脸色苍白但眼神专注。“不能是简单的说教。说教本身也是一种试图‘引导’的形式,容易引发逆反。我们需要一种……‘启发式’的防御。”他调出一些复杂的模型,“基于周凛在支教时应用的参与式教学法,以及开源社区协作开发的模式,我们可以构建一个开放、可参与、可演化的‘认知免疫协议’。”
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计划雏形,在三人激烈的讨论中逐渐清晰。
他们不再仅仅寻求曝光罪行,而是要构建一个分布式的、具有自我学习和进化能力的“认知防御网络”。
这个网络的核心,将是一个名为“棱镜”的开源平台。它不提供标准答案,而是提供工具和方法:
“认知偏误检测器”:以游戏化的方式,帮助用户识别自身可能存在的逻辑谬误、确认偏误等思维陷阱,这是抵抗潜意识引导的第一道防线。
“信息溯源与交叉验证工具”:简化核查信息源、追踪传播路径、进行多方比对的流程,让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信息的“守门人”。
“群体决策模拟器”:展示信息茧房、群体极化等现象如何形成,让用户直观感受“引导”可能带来的后果。
开放的知识库和案例库:收录历史上各种宣传、操控案例的分析,以及“普罗米修斯之火”已曝光的技术解析,作为“疫苗”的“抗原”。
更重要的是,这个平台的代码完全公开,运营去中心化,任何技术专家都可以审查、贡献代码,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可以自行架设节点。它本身就是一个对抗“中心化控制”的实践。
“我们需要盟友。”苏晴看着这个宏大的计划,既振奋又感到压力,“顶尖的教育学家、心理学家、程序员、社会活动家……我们需要让这个平台拥有足够的公信力和影响力。”
“就从那些在之前的曝光中支持过我们,并且理念相符的学者和专家开始。”林见清说,“江警官,你需要利用你的渠道,确保我们与初期盟友的联系绝对安全。”
就在“棱镜”平台紧锣密鼓地筹备时,“深根计划”的阴影开始显现。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一个名为“和谐社区”的线上论坛。该论坛以其严格的言论管理和高度统一的社区氛围闻名,吸引了大量寻求“心灵净土”的用户。近期,论坛内部开始流行一种名为“思维瑜伽”的每日练习,声称可以通过简单的音频冥想和视觉引导,“净化杂念,提升思维效率”。
周屿监控到,该论坛的流量模式出现了与之前洛闻天课程中类似的、异常同步的波动。一些离开论坛的用户在网络上的发言,也开始呈现出惊人的一致性,攻击那些质疑“和谐社区”的声音。
紧接着,一款风靡的休闲手游进行了更新,引入了一个新的“心灵伙伴”系统,这个AI伙伴会根据玩家的游戏行为提供“个性化”的建议和鼓励。然而,有独立程序员在反编译代码后发现,该AI调用的某些情绪识别和反馈模型,与“普罗米修斯之火”已知的技术特征高度吻合。
“他们转化了策略。”周屿分析着数据,“从大学校园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转向了更大众化、更分散的网络社区和娱乐产品。‘播种’变得更加潜移默化,更加难以察觉和追溯。”
这些“休眠园丁”被激活后,不再追求建立庞大的控制体系,而是像播撒蒲公英种子一样,将微型的、经过伪装的“引导”元素,嵌入到各种流行的应用和平台中。
“棱镜”平台的开发,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紧迫。
一个月后,“棱镜”测试版悄然上线。
没有大规模的宣传,最初只在小范围的学者、开源社区和关注科技伦理的群体中传播。但它的理念和工具迅速引起了共鸣。
一位中学教师利用“认知偏误检测器”设计了新的批判性思维课程;一个大学生社团使用“信息溯源工具”揭穿了本地一则精心策划的谣言;某个开源社区的开发者们,开始协作完善“群体决策模拟器”的算法……
“棱镜”如同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然不大,却在缓慢而坚定地扩散。它不试图与“深根计划”正面争夺用户,而是在培育一种“免疫力”。它告诉人们,如何自己思考,而不是思考什么。
林见清收到了一封来自某个遥远国度的邮件,一位语言学家感谢“棱镜”平台提供的思路,帮助他所在社区抵抗了一种试图分裂当地族群的新型宣传手段。
“看,”她将邮件展示给周屿和苏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火种已经开始自己寻找薪柴了。”
然而,阴影也随之而来。
“棱镜”平台的服务器开始遭受持续不断的、高度复杂的网络攻击。几个主要贡献者收到了匿名的威胁信。一家之前表示支持“棱镜”理念的基金会,突然宣布暂停资助,暗示“受到了某些压力”。
“深根计划”感受到了威胁,开始了它的“除草”行动。
更令人不安的是,周屿在监控网络流量时,发现了一些极其隐蔽的、试图反向解析“棱镜”平台用户数据,并进行“人格图谱”构建的痕迹。对手不仅在防御,也在学习,试图理解并瓦解这种新兴的抵抗模式。
这是一场在思想层面上的军备竞赛。
一天晚上,林见清收到了一条经过多次加密中转的信息,来源是那个曾冒险帮助过他们的内线“渡鸦”。信息非常简短:
【他们注意到了‘棱镜’。正在启动‘同化协议’。小心任何……过于完美的‘共识’。】
同化协议?过于完美的共识?
林见清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普罗米修斯之火”是否已经开发出了能够模仿、甚至反向利用这种分布式、开放性协作模式的手段?他们是否打算用虚假的“共识”和被引导的“协作”,来污染甚至夺取“棱镜”本身?
她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璀璨的灯火。每一盏灯下,都可能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认知战争。
“棱镜”已经点亮,但光能照亮前路,也能投下更深的阴影。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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