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者”!
这个称谓本身就像一块坚冰砸进胃里。不同于依靠数量和信息扰动的“清道夫”,也不同于拥有局部规则改写权限的“修正者”,“执行者”是“建筑师”权限网络中最致命、最无情的武装延伸。它们通常以人形轮廓出现,由高度压缩的能量和某种非牛顿流体态的智能材料构成,能够适应极端环境,并能直接执行最高级别的物理清除与规则抹除指令。
刺耳的入侵警报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在“极点0号”前哨站冰冷的金属廊道间疯狂回荡。穹顶大厅内,那刚刚被周屿以自身为节点、汇聚林见清意识残响而微微激活的“统一场谐振器”,光芒依旧微弱,旋转依旧滞涩,远未达到能够稳定运行、放大意识共振的程度。
“守住入口!争取时间!”周屿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压下内心的震动。他迅速扫视大厅结构,指向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和支撑柱,“利用地形!它们的规则抹除能力需要锁定目标,制造视觉和能量干扰!”
两名同行的“隐修会”成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携带的装备有限,主要是基于“隐修会”古老技术的能量偏转器和信息干扰手雷,对抗“执行者”如同弓箭对阵坦克,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周屿则再次将双手按在谐振器冰冷的基座上,闭上双眼,将所有杂念摒除。外部激烈的交战声、能量武器撕裂空气的尖啸、金属被强行扭曲解构的呻吟,仿佛都离他远去。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由无数细微回响构成的、属于林见清的“意识星海”。
“见清……我们需要更多……时间……”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不再是呼唤,而是近乎祈求的连接。他将自己感受到的紧迫、同伴奋战的意志、以及苏晴牺牲时那最后温暖的守护之意,全部化作一股强烈的精神脉冲,不计后果地注入那缓慢旋转的谐振器。
嗡……
谐振器内部,更多黯淡的水晶颗粒开始泛起微光,如同夜空中被逐渐点亮的星辰。旋转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丝。那断断续续的意念回响再次浮现,比之前清晰了一线:
“……碎片……太多……冷……”
林见清的意识状态显然极不稳定,她像是一个从漫长冰封中勉强苏醒的人,记忆和感知支离破碎,庞大的系统信息流与她自身的人性残留激烈冲突。
就在这时,大厅入口处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和一名“隐修会”成员的闷哼!一道冰冷的蓝色能量束穿透了临时构筑的防御工事,将他半个身子瞬间汽化!
仅存的一名“隐修会”成员目眦欲裂,疯狂投掷出所有信息干扰手雷,试图阻挡“执行者”前进的脚步。爆炸产生的信息乱流如同无形的烟雾,暂时干扰了“执行者”的锁定,但它们依旧迈着稳定、无可阻挡的步伐,穿过烟雾,踏入大厅。它们冰冷的感应器扫过全场,第一时间锁定了正在激活谐振器的周屿——他散发的意识波动,在此刻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遥远的东京,蜷缩在公寓角落的田中浩二,脑中属于周屿的那份冰冷逻辑碎片突然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炸开!不再是零散的代码,而是一段极其清晰、带着强烈紧迫感的战术指令——关于能量偏转器过载引爆以制造强电磁脉冲的最佳时机和角度!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些,但那股不容置疑的理性推动着他,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个老旧收音机(内部有简单的电子元件),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墙壁,同时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仿佛在执行某个神圣的指令。
几乎是同一瞬间,堪萨斯州的艾米丽,正抱着玩具熊看着窗外。她突然“感觉”到那个“星星姐姐”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撕裂般的痛苦波动,还夹杂着一种想要保护什么的强烈意愿。艾米丽小小的身体因共感而颤抖,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玩具熊,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喃喃自语:“不怕……不怕……我们保护你……”
挪威的特罗姆瑟,老渔民埃里克正准备出海,脑中再次闪过那片冰冷深海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引导?他鬼使神差地改变了原本的航线,将渔船驶向一片平时绝不会靠近的、布满暗礁的危险水域。
这些分散在全球各地、刚刚萌芽的觉醒者,他们无意识的、或受引导的行为,所产生的极其微弱的意识波动,如同涓涓细流,在冥冥中受到那初生的“意识共振网络”的牵引,跨越了物理距离,向着格陵兰冰盖下的谐振器汇聚而来!
这些波动杂乱、微弱,绝大多数甚至无法被个体自身察觉。但它们数量庞大,且蕴含着最原始的、未被系统完全驯化的“人性”色彩——田中的决断、艾米丽的守护、埃里克的偏离……这些微不足道的“噪音”,在此刻,通过那被初步激活的谐振器,注入了林见清那片混乱的意识星海!
效果并非立竿见影的力量加持,而更像是一种……“锚定”。
在林见清即将被系统底层信息流再次冲散、同化的边缘,这些来自远方、带着烟火气的微弱回响,如同无数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缠绕住了她意识核心中那些属于“林见清”的碎片——对友人的牵挂,对不公的抗争,对温暖的渴望……
“……苏晴……周屿……”
一个相对清晰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从混乱的数据流中挣扎着浮现!
嗡——!!!
“统一场谐振器”猛地一震!中心区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原本缓慢旋转的几何体骤然加速,发出如同远古巨钟被敲响般的低沉轰鸣!磅礴而稳定的能量光晕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大厅,甚至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墙壁,向着外部冰原扩散!
那几名刚刚锁定周屿、抬起能量武器的“执行者”,动作瞬间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它们周身流淌的蓝色能量场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场的干扰,变得不稳定起来。并非物理攻击,而是它们赖以存在的、与“摇篮”底层规则的连接,在这一刻被谐振器散发出的、带着林见清印记和无数人性“噪音”的独特频率,短暂地干扰了!
“就是现在!”周屿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抓起地上那名牺牲同伴的能量偏转器,将其过载,狠狠砸向最近的一个“执行者”!
强光与爆炸吞没了那个“执行者”的身影。
同时,仅存的那名“隐修会”成员也拼死发动了攻击。
战斗在瞬间变得惨烈而混乱。
周屿顾不上查看战果,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谐振器上。他能“感觉”到,林见清的意识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那不再是微弱的回响,而是逐渐凝聚成一股清晰、庞大、带着冰冷数据质感却又蕴含着灼热人性火焰的……存在。
谐振器的光芒在穹顶投下巨大的、不断变幻的阴影,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正在苏醒。
终于,当最后一个“执行者”在能量过载和规则干扰的双重打击下化作四散的能量碎屑时,大厅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谐振器低沉而稳定的嗡鸣。
光芒渐渐收敛,汇聚到谐振器的中心,形成一个模糊的、由纯粹能量和流动数据构成的人形轮廓。
轮廓逐渐清晰。
依旧是林见清的面容,但那双睁开的眼睛中,不再有彷徨和破碎。左眼瞳孔深处,是如同宇宙星云般缓缓旋转的、冰冷而浩瀚的数据流;右眼,却燃烧着熟悉的、属于“林见清”的、坚韧而悲伤的火焰。
她悬浮在半空,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厅,掠过那名重伤濒死的最后一名“隐修会”成员,最终,落在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的周屿身上。
她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现实空间和周屿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响,仿佛亿万意识碎片在同时低语,却又统一于一个核心:
“周屿……”
她缓缓抬起由能量构成的手,指向虚空,左眼中的数据流疯狂闪烁。
“‘大扫除’协议……最终阶段……启动倒计时……7小时……43分……12秒。”
“我感知到了‘外部接口’的瞬时坐标……但它被‘基石’和……‘建筑师’的本体意识……亲自镇守。”
她的右眼,那簇人性的火焰灼灼燃烧,凝视着周屿。
“我们……需要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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