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脑子里刚冒出一个念头,现实就给了他一记狠的。
“呃啊——”
苏岩一声闷哼,整个人猛地蜷成一团,像被谁从背后踹了一脚,直接摔在地上。
他死死捂着肚子,额头青筋直跳,冷汗哗地浸透了作战服领子,衣服贴在脖子上,又湿又冷,跟裹了层湿铁皮似的。
耳边水质检测仪“滴滴”狂响,红灯闪个不停,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
“水源污染:Vx神经毒剂(变种)”。
“水……有毒……”苏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得像砂纸搓过水泥地。
脸已经发青,嘴唇发紫,呼出的气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典型的神经毒素挥发特征。
更细嗅之下,那气味里还混着一丝金属锈蚀的腥冷,像是旧刀在雨夜里生了锈。
话没说完,人就开始抽了。
背弓得老高,肌肉一阵阵痉挛,嘴里冒白沫,吐在地上那滩黏液还微微反光,像雨后蜗牛爬过的痕迹,滑腻中泛着诡异的油亮。
“医疗兵!”楚瑶喊了一声,刚要冲过去,胳膊就被一把拽住。
秦翊眼神冷得吓人。
他没看苏岩,而是飞快扫了一圈队友的脸——全吓傻了,瞳孔放大,手心冒汗,呼吸乱成一团。
比毒更危险的,是这股蔓延开来的恐慌。
“别碰他!”秦翊低吼,几步冲上去,动作干脆利落。
他没去查肚子,反手一把撕开苏岩后颈的衣领。
那儿有块皮肤鼓起来,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硬的,还发烫,像是皮下塞了个微型加热片。
秦翊指尖触到那一点时,竟感到一阵细微的震颤,仿佛有电流在皮下窜动。
他眉头一跳——这触感他认得。
三个月前在边境废墟,他们从一具敌方特工尸体上取下的遥控诱爆装置,就是这种频率的微震。
“皮下接收器。”他声音平静得像在念报告,“‘蝮蛇’不止下了毒,还在我们身上装了遥控开关。信号一到,芯片加热,纳米胶囊破裂,毒就爆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哪是投毒?这是从内部爆破。
“队长……没血清……”医疗兵手都在抖,药瓶差点掉地上。
秦翊没吭声。
他看了眼队里最后一瓶净水——这是他们活着走出峡谷的希望。
下一秒,他一把抽走楚瑶的战术匕首,在所有人愣神的瞬间,干脆利落地划开自己左手腕。
嗤——
血“哗”地涌出来,溅在烂泥上“滋”地轻响,像热油滴进冷水,空气里顿时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着腐木的霉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他面不改色,把伤口对准水瓶口,用手一挤,鲜血混进清水,转眼染成暗红,像搅浑的泥浆。
“没血清,但能骗命。”
他一边把这瓶血水灌进苏岩嘴里,一边低声说。
“大脑以为解药来了,应激反应就会降下来——咱们就能多活几分钟。”
没人质疑。
秦翊流的不是血,是信心——比药还管用的心理镇定剂。
队伍继续往前挪,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前面是一大片腐木区,三百米纵深,倒下的枯树横七竖八,树皮剥落,木头灰白,像一堆堆风干的尸骨。
空气又潮又臭,霉味混着土腥,吸一口像吞了块湿抹布,黏在肺里甩不掉。
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土,赤脚踩上去滑腻冰凉,碎木刺扎进脚底,每走一步都跟踩在钉子上差不多,脚心传来一阵阵刺痛,像是有细针在皮肤下穿行。
眼看就要进林子,秦翊突然抬手——“停!”
“都把鞋脱了,光脚走。”他声音压得极低,“踩我的脚印,别出声,别踩断树枝。”
命令听着离谱,但没人问为什么。
刚才那一出,已经让大伙儿对他的话信到了骨子里。
秦翊先上,脚尖精准落在一块凸起的朽木上,“咯”一声轻响,立马移开,像踩着烫铁。
队伍像条蛇,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爬行。
二十分钟后,最后一个人踏上硬地,紧绷的神经刚松了一点。
楚瑶突然上前,从一根腐木缝里拔出一支弩箭。
箭头泛着蓝黑光,在暗处油亮亮的,晃一下,一股苦杏仁混着金属的味儿就飘了出来,直冲鼻腔。
她的手指触到箭羽的绑法——那种特殊的绳结,她太熟了。
三年前那个雨夜,她躲在门后,看着父亲被抬上担架,胸口插着同样的箭。
法医报告上,那张特写照片她反复看了上百遍,连绳结的磨损角度都刻在脑子里。
她手开始抖,眼眶发热,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夜的雨声,噼啪砸在铁皮屋檐上,混着父亲最后一声喘息。
秦翊看了一眼,眼神一沉。
“‘蝮蛇’留的标记。”他声音冷下来,“他不是只想杀我们,是在宣告——他回来了。”
楚瑶攥着箭,一句话说不出来。
秦翊拍了下她肩膀,目光却投向远处——瀑布声越来越响,一道白水从悬崖砸下来,在暮色里闪着冷光。
可越走近,秦翊脸色越不对劲。
他猛地抽出战术刀,狠狠插进土里,只留刀柄在外。
单膝跪地,一手按刀柄,一手捂耳朵。
“不对……”他眯眼,“这瀑布声有问题。”
刀柄在震,频率越来越快,和瀑布的轰鸣形成共振——这是次声波,正透过岩层,捕捉他们的心跳和呼吸节奏。
“听好了!”他猛地睁眼,眼神像刀,“‘蝮蛇’用瀑布声打掩护,靠次声波定位我们!下一波攻击,已经在校准了!”
所有人脸色发白,本能想憋气。
“别憋!”秦翊吼住他们,“正常呼吸,乱动就是找死!”
他迅速打开背包,翻出一台老旧的信号干扰器——
那是边防部队淘汰下来的原型机,原本用于干扰敌方无人机通信。
但秦翊记得手册里提过,它能发射宽频段噪声信号,正好可以扰乱低频共振。
他快速拆开外壳,用军刀刮掉氧化层,接上备用电池,调到最低频段,然后把天线掰成特定角度。
“所有人,围成一圈,蹲下,把头埋低!”他一边操作一边吼,“这玩意儿功率不够,只能护住中心区域!”
干扰器“嘀”地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老旧冰箱启动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麻。
就在他按下发射键的瞬间,山谷两侧爆发出一阵尖锐破空声——
咻咻咻咻!
黑压压的箭雨倾泻而下,像一场死亡暴雨。
可诡异的是,那些箭飞到他们头顶时,轨迹突然偏移,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场推开了,全都擦着他们头顶扎进泥地,围着他们插了一圈,像画了个死亡警戒线。
圈里,没人受伤。
队员们瘫在地上喘粗气,汗滴进泥里,“啪”一声轻响。
夜彻底黑了。
最后一缕光沉进峡谷尽头。
连续高强度戒备耗干了所有人精力,呼吸沉重,脚步虚浮。
秦翊从泥里抬起头,满脸泥水混着血,分不清哪是哪。
他抬头看天——黑得一颗星都没有。
沼泽安静得吓人,只剩瀑布的回声在谷壁间来回撞,一声接一声,像钟摆,敲在人心上。
他忽然明白了:这不是追杀。
这是审判。
针对他,针对蛟龙分队,针对那段被埋掉的过去。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沉,踩到个硬东西。
泥浆翻起,半截黑色金属箱浮了出来,表面刻着一道蛇形标记。
——这土色不对,比周围浅,像是最近翻动过。
秦翊记得,他布置干扰器时,就注意到这片地面松软异常。
“捞上来。”秦翊说。
密码锁?
对苏岩不算事。
他连上微型终端,几秒后,“咔”一声,箱盖弹开。
所有人屏息盯着。
第一层是照片,厚厚一叠,三百多张。
每张都是蛟龙分队的队员,现役、预备役,一个不落。
这是全队名册。
苏岩手抖着翻过去。
下面是一堆文件。
抬头全是血红色字:
他翻开,每页末尾都有签名和手印。
他翻得越来越快,直到看到最上面那份——
赫然写着他自己的名字——苏岩。
而签署日期,就在三天前,
就是他们进峡谷前,最后一次“体检”的时候。
他猛地想起那个护士,扎针时笑着说:“哎呀没抽到,再来一下哦。”
针尖刺入时,他眼前一黑,耳鸣嗡响,像被重锤砸中后脑——那不是晕针,是被植入的瞬间。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已经进了‘蝮蛇’的局。
他盯着那个签名,脑子一片空白,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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