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板上的黑漆已经爆皮了,像老人脸上的老年斑。
屋内很静,静得能听见那根改装步枪的枪管在窗棂上磕碰的细微声响。
秦翊坐在轮椅上,离那扇门还有五十米。
雨停了,林子里的雾气正顺着地势往山坳里灌,他的左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金属管壁。
哒,哒哒,哒。
这节奏极轻,被风一吹就散,可屋里那人的呼吸声瞬间乱了。
那是蛟龙突击队每次集合前的暗号,意味着“归队”,也意味着“背后交给我”。
耳机里传来林骁急促的压低声:“队长,热成像显示目标情绪极不稳定,手指就在扳机护圈上,请求狙击组介入。”
秦翊抬起那一寸还能动的左手,直接拽掉了耳麦线。
唯一的通讯通道里,只剩下一句冷硬的命令传回指挥车:“所有人后退。没看见我死,谁也不准开火。”
小豆推着轮椅的手在发抖,但步子没停。
轮椅碾过碎石路,吱呀作响,一直推到了木屋台阶下的空地上,距离那黑洞洞的枪口不到五米。
秦翊拍了拍扶手。
小豆咬着嘴唇,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退进了林子里。
空地上只剩一人,一椅,一屋。
秦翊动了。
他解开了固定身体的束缚带,失去知觉的右半边身子像个沉重的麻袋,把整个重心拽得向右倾斜。
他用左手死死扣住轮椅边缘,硬生生把身体撑了起来,然后松手——
“砰”的一声闷响。
他摔在满是泥泞的碎石地上,膝盖磕在石头棱角上,钻心的疼。
屋内传来一声类似于野兽受伤时的呜咽,枪管猛地探出窗外,又缩了回去。
秦翊没管那把枪,他用左手肘撑着地,像一条在旱地上挣扎的鱼,一点点往台阶上挪。
泥水糊满了那张曾经棱角分明的脸,那是“兵王”最狼狈的姿态,也是一个队长最诚恳的低头。
这几米路,他爬了两分钟。
每挪动一下,粗糙的石阶就在掌心磨出一道血痕。
他终于靠坐在了那扇紧闭的木门前,后脑勺抵着发霉的门板。
“我知道你在里面。”秦翊喘着粗气,声音不大,却透着股穿透力,“凌晨三点,那是你注射‘灰烬7号’的时间。不打那针,你闭上眼就是教导员被炸碎的样子。”
门内传来重物撞击墙壁的声音,紧接着是那个沙哑如裂布的嘶吼:“别跟我提教导员!当年那一炸,你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转头就把我扔进了复健中心!整整七天!你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哪怕问一句‘疼不疼’都没有!”
秦翊仰着头,那双灰白的眼睛盯着头顶虚无的雨云。
十年前的记忆碎片扎进脑仁。
手术室外的红灯,医生那句冰冷的“神经损毁,终身残疾”,还有紧急任务下达时的军令如山。
他站在重症监护室外守了七天七夜,等到第八天必须归队时,也没敢推开那扇门。
怕看见那双绝望的眼,更怕自己那一刻会因私情抗命。
“我去了。”秦翊说,“在你睡着的时候。你的床头柜上有三个苹果,我削的。”
门内的喘息声窒了一下。
“你娘每个月十五都会去烈士陵园烧纸。”秦翊继续说,语速很慢,“她在碑上写你的名字,一边哭一边用指甲抠掉上面的青苔。这几年,也是我在替你扫墓。我看过你写的那些匿名信,字迹还是那么丑,跟当年写检讨书一样。”
“闭嘴!那是为了让他记住我们!”周维的声音在发抖,“现在给我装什么好人?为了让我闭嘴?为了你那个该死的统一任务?”
“是为了让你归队。”
秦翊费力地把左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他把盒子放在门槛上,指尖一推,盒子顺着门缝滑进去一半。
“三级英模勋章。本来十年前就该挂在你胸口,因为‘非战斗减员’的定性被卡住了。”秦翊的手垂下来,搭在膝盖上,“这一枚,是我这几年跑断了腿,一级一级去司令部吵出来的。审批拖了八年,是我的错——我没在那时候坚持到底。”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久到林子里的鸟都开始叫了。
“咔哒”。门锁开了。
周维站在阴影里,那条用钢管和废旧零件拼凑的义肢显得格外刺眼。
他盯着地上那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眼眶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国家没忘。”秦翊没回头,只是把满是泥血的手掌贴在地面上,“我也一直在找你。”
周维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背靠着墙缓缓滑落,双手捂住脸,指缝里溢出压抑了数年的嚎哭。
那一刻,没有什么阴谋,没有什么兵王,只有两个被战争嚼碎了又吐出来的残次品,在这荒山野岭里拼凑彼此的灵魂。
第二天清晨,雨彻底停了。
阿婻蹲在护林站后院的一棵老槐树下,工兵铲挖到了硬物。
是一个密封的铝合金箱子,上面的防潮漆还很新。
撬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这三年来“锈链”网络的所有联络名单、资金流向图,还有那个能直接瘫痪半个战区通讯系统的干扰器母盘。
而在干扰器的显示屏上,贴着一张便签条,上面只有两个字,笔锋歪歪扭扭:
【入列】。
秦翊坐在返程的车上,小豆正在给他处理手掌上深可见骨的擦伤。
车窗外,那座孤零零的护林站越来越远。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手,让司机停车。
透过车窗,在那座山巅之上,晨光刚刚刺破云层。
一根被折断的自制金属拐杖,像一面旗帜一样斜插在泥土里,反射着刺眼的光。
那是周维最后的告别。
他没跟车走,他说他要去陵园,把那个没刻完的名字擦掉,换回活人的写法。
“队长。”副驾驶上的林骁转过头,把阿婻刚刚整理好的那份名单递过来,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在箱子夹层里发现了一张采购单。‘灰烬7号’的收货地址不仅仅是这里。”
秦翊接过单子,指腹划过纸面。
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化学药剂味道再次刺痛了鼻腔。
单据的最下方,印着一个看似正规却透着诡异的红色印章:西南市荣军疗养院·康复中心。
而在收货人那一栏,赫然写着六个熟悉的名字——那是六名曾在边境冲突中重伤昏迷、至今下落不明的侦察连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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