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三分,岩坎村小学的空气里还带着昨夜没散尽的潮气。
那个戴圆框眼镜的文昭准时得像个上好发条的闹钟,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紧身战术背心的“助教”,手里那张《停课整改通知书》盖着鲜红的章,红得刺眼,像是一块刚割下来的生肉贴在门框上。
教室里没开灯,昏暗得只有粉笔灰在光柱里打转。
秦翊的轮椅就横在讲台正中,像块怎么推也推不动的顽石。
他的左手并没有放在扶手上,而是反扣在黑板左上角那块漆面剥落的区域。
指腹下的触感不对,水泥基层比旁边薄了至少一指节,这是老周昨晚拿着那把卷刃的工兵铲,像做贼一样偷偷凿开的。
里面嵌着一块石头。
指尖摩挲过那粗粝的微孔结构,一股只有海边才有的咸腥味仿佛顺着神经末梢窜了上来。
那是玄武岩,t岛滩头特有的地质结构,硬,脆,但这块石头被磨得滚圆,显然在那个充满硝烟的岛上被人盘过无数次。
秦翊那双蒙着灰翳的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声音轻得只有最近的小满能听见:“风向变了。”
文昭显然没听见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厌恶地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助教去擦黑板。
那个助教是个练家子,手劲大,黑板擦按在黑板上发出“滋啦”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音。
就在黑板擦划过第三行粉笔字的瞬间,秦翊一直反扣在黑板左上角的左手突然翻转,没有任何预兆,掌心狠狠拍在黑板下沿的木质托槽上。
“嘭!”
这一下并不响,但那种震动顺着那块嵌在薄墙里的玄武岩碎块,瞬间被放大了数倍。
整面黑板发出了一种极低频的嗡鸣。
这频率很怪,不是普通的木头震动,而是一种极其规律的、带着金属疲劳感的颤抖。
第一排的小满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这聋哑姑娘听不见声音,但她的骨骼捕捉到了这种震动。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的不是字,而是某种急促的节奏:“哒哒哒……哒哒……咔!”
m240b机枪连发,第三发卡壳。
这是战场上最要命的空档,也是唯一的生机。
根本不需要口令,全班十二个正在发呆的学生,脖颈上的肌肉瞬间绷紧,整齐划一地向右侧头,脊椎弯曲成一个诡异的c型。
那不是坐姿不端正,那是t岛巷战中,面对U型街垒上方火力压制时,唯一能保住颈动脉不被流弹撕裂的标准规避姿态。
文昭的脸色变了,他感觉自己走进的不是教室,是一个布满地雷的战壕。
“哗啦。”
门口传来一声脆响。
老周手里端着个掉瓷的搪瓷缸,像是手滑,缸底在讲台边缘磕了两下。
短促,清脆。两响。
秦翊的左耳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那只因为神经损伤而常年冰凉的左手,突然抓起一根粉笔头,指甲盖硬生生在黑板右侧刮了下去。
没有什么笔法,就是纯粹的刮擦。
七道斜线,间距从一开始的紧密,到后面逐渐稀疏,最后一道几乎甩到了黑板边缘。
刺耳的摩擦声让文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看不懂,这乱涂乱画算什么?
但小满看懂了。
她像只受惊的小兽,猛地窜上讲台,在那几道白印还没完全干透之前,颤抖着伸出左手。
那只先天残疾、只剩两根手指的左手,在触碰到第五道线的一瞬间,像是被烫到了。
没有任何犹豫,小满身体骤然前扑,整个人像块铁板一样砸在地上。
右肘死死顶住地面一块微微凸起的砖缝,那是支点,也是射击位。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t岛总攻前夕,秦翊带着突击队穿越雷区。
这七道线,就是他在树干上刻下的方位标记。
第五道线,是绊发雷最密集的区域,当年秦翊就是在这个位置,为了掩护身后的观察手,把自己半个身子扑进了泥浆里。
现在的教室地面上没有泥浆,只有那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死死地用那残缺的左手护着头,那是她在替当年的队长挡弹片。
文昭的呼吸乱了,他那套精心准备的理论在这股莫名其妙的肃杀气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恼羞成怒地抓起半截粉笔,在那七道斜线旁边用力写下一行大字:“牺牲=暴力合法化”。
粉笔灰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秦翊黑色的裤腿上,像是一层没扫干净的雪。
秦翊没拦着,也没说话。
他只是慢慢地抬起左手,把食指伸进自己的左耳耳道,极其缓慢地旋转了三圈。
那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掏耳朵,漫不经心。
但在窗台边,一直盯着药箱的小豆,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箱盖微微支起一条缝,里面的骨传导拾音器正在疯狂跳动。
数据显示,那个站在讲台上夸夸其谈的文昭,颈动脉搏动已经飙升到了每分钟124次。
他在怕。
他在怕这屋子里看不见的鬼魂。
小豆不动声色,手指轻轻一推,一支红蓝双色的圆珠笔顺着桌面滑到了秦翊手边。
秦翊接住了笔。
他甚至不需要去摸索字的位置,笔尖“啪”地弹出红芯,在那句“暴力合法化”下面狠狠划了一道横线。
力透纸背,讲台上的桌布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笔芯切换。蓝色的笔尖在线条的尽头,重重地点了七下。
这七个墨点的位置很讲究,不是直线,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勺型。
还趴在地上的小满突然爬了起来。
她冲到秦翊手边,用那是残缺的左手断指,狠狠蘸了一下那还没干透的蓝色墨迹。
然后,她把那点蓝色印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一下,两下,三下……
七个蓝点,在她苍白的手背上连成了一条线。
这七个点的位置,和昨夜秦翊在轮椅扶手上叩击的节奏完全吻合。
那是北斗七星的方位,也是蛟龙突击队最后的集结点坐标。
小满转过身,高高举起那只印着墨点的手。
晨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照在那几点蓝墨水上,泛着幽幽的冷光。
教室最后一排,那个平时最瘦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男生,此刻像是中了邪。
他无意识地抬起右臂,身体向后微仰,拇指和食指虚捏成环,那是拉开手雷保险销的动作。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肌肉记忆里那颗手雷太沉,沉得像是一条人命。
空气凝固得快要滴出水来。
秦翊的轮椅轴承发出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
他没有再理会文昭,而是转动轮椅,面向了教室后门那个透着光的出口。
他的手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像是要抓住那缕看得见摸不着的风。
“推我出去。”
他没说去哪,但小满和小豆都知道,有些账,得去那个立着石头的地方算。
那里没人说话,但那是整个村子最吵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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