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号的清晨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走廊里不再有此起彼伏的低喃,也没有了规则违反者消失时的骚动,只有白炽灯发出的“嗡嗡”声,像某种巨大昆虫振翅的回响。杜明和李伟缩在废弃仓库的角落,看着太阳从高墙后爬上来,将梧桐树下那片空荡的地面照得惨白——那里本该站满人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缕缠绕在树根上的、灰黑色的雾气。
“临时手册上说,15号午夜结束后,规则会恢复原状吗?”李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通红,显然是彻夜未眠。他怀里的小布偶被攥得变了形,衣角的“7”字几乎要被磨平。
杜明摇摇头。临时手册上只写了“仅限15日生效”,却没提生效后的事。是恢复成7-0的原规则?还是会出现新的“7-2”?没人知道。
上午九点,红衣狱警开始在监区巡逻。他们的红色制服在灰暗的走廊里格外刺眼,没有五官的脸上似乎能折射出光线,走到哪里,哪里的空气就会变得冰冷。杜明和李伟按照临时手册的要求,每次遇见都主动微笑问好,直视着那片光滑的“脸”。对视的瞬间,杜明总能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耳膜上爬行。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李伟在一次问好后,忍不住低声问,“没有眼睛,怎么‘看’我们有没有遵守规则?”
杜明没有回答。他注意到,红衣狱警经过牢房时,总会在门口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当经过703牢房时,那停顿比平时更长,红色的身影投在墙上,像一块凝固的血渍。
危险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头。
果然,中午时分,意外发生了。一个红衣狱警突然出现在仓库门口,红色的制服在阴影里泛着冷光。李伟大概是太紧张了,在对方转身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错过了问好的时机。
“违反临时规则第10条。”狱警的声音不是从嘴里发出的,而是从身体里某个地方飘出来,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带走。”
两只没有手指的、圆柱状的手臂从狱警身后伸出来,抓住李伟的肩膀。李伟挣扎着,怀里的布偶掉在地上,他冲着杜明大喊:“找我哥的笔记!在禁闭室……”
话没说完,他就被红衣狱警拖出了仓库,红色的身影和灰色的囚服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一声渐远的闷响。
杜明捡起地上的布偶,指尖触到布偶肚子里有个硬东西——是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本子。他迅速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正是李伟哥哥留下的笔记。
“必须去禁闭室。”杜明握紧了小本子。他不知道李伟说的“笔记”是不是这本,但他必须救李伟。
临时手册第13条写着:“禁止触碰走廊第13级台阶,触碰者将被立即送入禁闭室。”这是目前唯一已知的、能主动进入禁闭室的方法。
杜明深吸一口气,将小本子藏进衣领,朝着走廊走去。13级台阶在通往禁闭室的必经之路上,青灰色的水泥台阶边缘已经磨损,上面布满了深色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他能感觉到周围有目光在注视——那些幸存的犯人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窥视着他,眼神里有恐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走到第12级台阶时,他停了下来。禁闭室在走廊尽头,门是厚重的铁门,上面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模糊的手印。据说,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但他没有退路。杜明抬起脚,重重地踩在第13级台阶上。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踩在空心的木板上。台阶突然陷下去半寸,走廊里的灯光瞬间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发出的红光。两只冰冷的手臂从黑暗中伸出来,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禁闭室的方向拖去。他没有挣扎,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拽过铁门。
禁闭室里一片漆黑,没有光,也没有声音。杜明被扔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磕到一块坚硬的东西,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摸索着站起来,发现这里比想象中要大,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像是铺着一层碎石。
“有人吗?李伟?”他低声喊道,声音在黑暗中扩散开,却没有回音。
就在这时,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幕,无数个影子在光幕上晃动——有的影子在低头写字,有的在来回踱步,还有的在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动作扭曲而诡异。
杜明的心脏狂跳起来。那些影子的动作,他太熟悉了——写字的影子,姿势和老赵在墙角抠洞时一模一样;踱步的影子,像极了老周关灯前的焦躁;而撕扯衣服的影子,分明就是阿强被带走前的绝望。
“他们都是‘规则影子’。”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杜明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光幕里走出来——是老赵!他的影子比光幕上的其他影子更清晰,脸上的皱纹和手里紧攥的半张纸都看得一清二楚。
“赵叔?你没死?”
“死了,也没死。”老赵的影子笑了笑,笑声像是风吹过破纸,“在这里,‘死’只是换了种存在方式。”他指了指光幕上的影子,“你看,他们都在遵守规则,用影子的方式。”
杜明这才注意到,那些影子的动作都在重复同一件事:写字的影子永远在写“规则”两个字,踱步的影子永远只走七步就回头,撕扯衣服的影子永远在扯领口的位置——就像在执行某种被设定好的程序。
“第七监区根本不是监狱。”老赵的影子凑近了些,光幕的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阴森,“这里是‘规则容器’。我们这些犯人,都是‘规则执行者’。”
“规则容器?”
“对,”老赵的影子点了点头,“你以为规则是死的?不,它们是活的,需要人来‘喂养’。有人遵守,规则才会存在;有人违反,规则才会完整。”他指了指杜明手里的手册,“你手册上被划掉的第12条,就是在等一个‘听到钥匙声却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人,用他的恐惧来填补空缺。”
杜明想起老周蜷缩的身体,想起走廊里那串钥匙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老周不是因为没关灯死的?”
“关没关灯只是引子,”老赵的影子叹了口气,“他真正的作用,是成为第12条规则的‘祭品’。每个规则都需要祭品,有的用生命,有的用记忆,有的……用影子。”他指了指自己,“我藏起补充页,违反了‘规则必须统一’的隐性条例,所以变成了影子,负责给后来者‘提示’——这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杜明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想起那些眼神空洞的犯人,想起食堂里消失的青烟,想起被拖进墙里的人形黑影——原来他们都没有真正消失,只是变成了规则的一部分,变成了这个“容器”的养料。
“穿蓝色制服的狱警……”杜明艰难地开口。
“他们是最早的影子。”老赵的影子指了指光幕角落里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影子,“他们彻底遵守了最初的规则,所以变成了规则的‘守护者’,负责筛选新的祭品。”
那红衣狱警呢?
“他们是‘规则监督者’,”老赵的影子压低了声音,“来自容器之外,负责检查规则是否被正确执行。如果容器里的规则出现混乱,他们就会‘清理’掉整个区域——就像擦掉写错的字。”
就在这时,禁闭室的另一头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李伟被扔了进来,他的胳膊上有一块深色的瘀青,看到杜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来了!”他挣扎着爬过来,“我就知道你会来!”
“这是你哥的笔记?”杜明把油纸包着的小本子递给他。
李伟点点头,翻开本子,借着光幕的光指着最后一页:“你看这里!”
杜明凑过去,只见上面写着:“唯一的出口在废弃洗衣房,但需要‘洁净者’开门。‘洁净者’是从未遵守过任何规则的人,他们的灵魂没有被规则污染,能触碰‘门’。”
“废弃洗衣房……”杜明想起自己找到那张饭粒纸条的地方,“两版规则都没提到过那里!”
“对!”李伟激动起来,“我哥说,出口一定在规则的盲区里。那些被规则‘藏’起来的人,很可能就是‘洁净者’!”
被规则藏起来的人?杜明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名字——老周。
老周入狱第一天就违反了关灯的规则,之后又离奇“消失”,但没人亲眼看到他变成影子或青烟。如果他没有死,而是被规则“藏”了起来,那他很可能就是那个从未遵守过规则的“洁净者”!
“我们要找到老周,”杜明握紧了拳头,“然后去废弃洗衣房。”
老赵的影子看着他们,眼神复杂:“你们真的以为能离开?‘容器’不会放掉任何一个‘执行者’。”
“总要试试。”杜明看着光幕上那些麻木的影子,“我不想变成墙上的一抹灰。”
老赵的影子沉默了片刻,指了指禁闭室的角落:“那里有一条暗道,能通向洗衣房的后门。但你们要记住,红衣狱警已经注意到你们了,他们不喜欢‘试图逃离的执行者’。”
说完,他的影子开始变得透明,渐渐融入光幕,和那些重复着规则的影子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杜明和李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他们按照老赵的指引,在角落里找到一块松动的砖块,搬开后,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
“走吧。”杜明率先钻了进去,黑暗瞬间将他吞没。李伟紧随其后,怀里紧紧抱着哥哥的笔记和那个小布偶。
身后的光幕越来越远,那些影子的嘶吼和低语渐渐消失。杜明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找到老周,避开红衣狱警,抵达废弃洗衣房,每一步都可能是死亡陷阱。但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清楚,在这座规则监狱里,唯一的生路,就是打破所有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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