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桂花开得最盛的那日,药圃的老桂树像披了件金箔衣裳。苏清欢踩着木梯摘花时,发间的木剑吊坠总蹭到花瓣,桃木的温润混着桂花的甜,落在领口积成小小的香堆。
“慢点摘,”苏清辞在树下铺竹匾,青灰色的布裙沾着草屑,“去年的桂花酒还剩半坛,今年多酿些,等陆衍的散修朋友们来做客。”她指尖捏着朵半开的花苞,忽然笑了,“你看这蕊,像不像你小时候画的星星?”
苏清欢低头时,竹篮里的桂花簌簌滚落,落在姐姐的发间。记忆突然漫过心口——那年也是这样的秋,姐姐蹲在柴房教她酿桂花酒,说“酒是陈的香,日子也是”,那时的木剑吊坠刚刻好,姐姐的指尖还留着刻刀磨出的茧。
“清欢姐!陆大哥说酒曲要发酵了!”阿桂抱着个陶罐从灶房跑出来,罐口的布绳系着朵桂花,是他新学的结,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林晓姐在蒸糯米,说要做桂花糕当酒引子!”
灶房的蒸汽裹着糯米香漫出来,林晓正站在灶台前翻搅,发梢的桂花结被蒸汽熏得发亮。“清欢你看,”她举起块蒸好的米团,上面印着新刻的桂花模子,“这是我爹留下的老模子,他说用这个做糕,能留住最纯的香。”
苏清欢咬了口米团,清甜里带着淡淡的涩——是林晓特意加的陈皮,说“苦尽才能甘来”。她忽然看见灶台角落的瓦罐,里面泡着些晒干的艾草,是林晓每天去后山采的,说“给陆衍泡酒能治旧伤”。
陆衍扛着新劈的柴走进来,破风剑靠在门后,剑穗的银丝缠着根桂树枝。“后山的泉水挑来了,”他把水倒进陶缸,水花溅在裤脚,“王掌柜托人送了新的酒曲,说加了些野山参,能补灵力。”
他的目光扫过林晓发红的耳尖,又落在苏清欢沾着桂花的发间,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安”字,边缘还雕着圈桂花:“我给忆魂堂的牌位都刻了新木牌,这个……给你挂在药圃。”
苏清欢的指尖抚过木牌的纹路,忽然想起大典广场上那些金粉名字,想起陆衍师父的牌位前总摆着新鲜的桂花。原来有些思念不必说出口,会像酒曲里的菌丝,悄悄在时光里发醇。
酿桂花酒的陶缸就埋在老桂树下。苏清辞往缸里撒着最后一把桂花,忽然抓起妹妹的手,将两人的指尖同时按在缸沿的刻痕上——是新刻的家纹,比记忆里的更深,带着新生的力道。“这样,酒香里就有家的味道了。”
埋好陶缸时,夕阳正往山后沉。陆衍忽然提议去炼魂阁旧址看看,那里如今已种满了薄荷,绿油油的像片小草原。“我师父以前最爱薄荷的清苦,”他蹲在草丛里,指尖掐着片叶子,“说能让人保持清醒。”
苏清欢在草丛深处发现块褪色的令牌,是长老书房的旧物,上面的桂花纹已磨得模糊。她想起潜入书房的那个夜,陆衍的剑穗在月光里闪着亮,像颗不肯熄灭的星。“扔了吧。”她将令牌往远处的山涧扔,听见“咚”的轻响,像块石头落进了往事的深潭。
回去的路上,阿桂突然指着天上的流云:“像不像桂花糕?”他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雀跃,却让所有人都红了眼眶——这个曾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孩子,如今能指着云絮说糕点,是多少人用伤痛换回来的安稳。
晚饭的桂花糕摆了满满一桌。林晓的母亲也来了,老人家握着苏清辞的手,说了半宿的话,大多是关于“如何用桂花入药”,末了往她手里塞了个布包:“这是我家传的酿酒方子,多加些姜丝,能驱炼魂阁的寒气。”
夜深时,苏清欢躺在竹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发间的木剑吊坠轻轻晃动,桃木的影子落在枕巾上,像把小小的剑,守护着梦里的安稳。她梦见姐姐站在桂花树下,笑着往她手里塞酒坛,说“清欢你看,日子真的变甜了”。
第二日清晨,藏经阁师兄送来本新抄的《忆魂录》,书页里夹着片风干的桂花,是从陆衍师父的旧书里找到的。“这页记载着如何用忆劫者的灵力滋养桂花,”师兄指着其中一段,“说能让花香里带着记忆的温度。”
苏清辞捧着书,忽然起身往药圃走。她在老桂树下静坐了半晌,指尖的灵力顺着树干游走,那些曾被砍断的枝桠处,竟冒出了点点新绿,像在回应着某种呼唤。“是师父的灵力,”她回头时眼里闪着光,“他说要让这棵树,记住所有该记住的人。”
陆衍听说后,特意去后山采了些灵泉水,每天来浇灌。破风剑靠在树旁,剑穗的银丝与飘落的桂花缠在一起,像个温柔的约定。阿桂则在树下搭了个小小的竹棚,说“等酒酿成了,就在这里请客”,棚柱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团圆”二字。
秋意渐浓时,忆魂堂的牌位前多了些新的供品——有林晓做的桂花糕,有陆衍酿的新酒,还有阿桂采的野菊花。苏清欢每次去擦拭牌位,总会在陆衍师父的名字旁放上片新鲜的桂花,像在完成一个未说出口的承诺。
酿好的桂花酒开封那日,来了很多人。被救的弟子们带着家人,散修们扛着新采的药材,连山下的王掌柜也提着两坛老酒赶来。大家围着老桂树坐成一圈,酒杯里的桂花酒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把时光酿成了甜。
“我敬大家一杯,”陆衍举起酒杯,破风剑就放在身边,剑穗的银丝在阳光下闪着亮,“敬所有没被忘记的名字,敬所有还在身边的人。”
苏清欢跟着举杯,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桂花的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像极了她们走过的路。她看向身边的姐姐,看向笑着给大家分糕的林晓,看向被孩子们围着问故事的陆衍,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伤痛,都化作了此刻杯中的暖。
暮色漫上来时,有人提议去后山看月亮。月光穿过桂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陆衍的破风剑忽然发出轻响,剑穗的银丝缠着朵桂花,在月光里泛着淡淡的光,像在回应着某个遥远的祝福。
“你看,”苏清欢指着天上的月亮,“像不像那年在山洞里,我们拼合的桂花玉?”
苏清辞握住妹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都像极了我们从未放弃过的光。”
风拂过,老桂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混着远处的笑声和酒香,像首温柔的歌谣。苏清欢知道,只要这桂花年年盛开,只要身边的人还在,那些被铭记的过往,就永远不会真正逝去,只会像这坛桂花酒,在时光里越酿越醇,温暖每个平凡的晨昏。
离下一个桂花节,还有整整一年。但她们都在期待着,期待着看新抽的枝桠长得更高,期待着看阿桂的竹棚里坐满客人,期待着把更多的故事,酿成酒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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