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把北交大的红砖墙晒得发烫，校门口的“欢迎新同学”横幅在飘扬着。
刘光鸿昨天刚去参加完考试，今早就被老何叫去协助明天新生报到。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站在铁道工程系的报到处后，手里捏着份新生名单，笔尖在“建国”，“爱国”，“建设”等这些名字旁轻轻打勾。
“你好，老师，铁道工程报到在这里吗？”一个背着帆布包的男生有点疑惑，但双眼十分好奇，脸上还带着高中生的青涩，额头上冒着汗。
“对，同学。你把录取通知书给我。”刘光鸿接过通知书，目光在专业栏“铁道工程”上核对信息，看一下籍贯，便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桌子。
“先随机领宿舍钥匙，被褥也在那边登记，有不懂的随时问，我也是新生。”
男生连声道谢，刚要走，又被刘光鸿叫住：“你的通知书拿上，小心别弄丢，后面还有用。”
男生赶紧把通知书抚平，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这才跑向新生宿舍登记处。
旁边一位负责登记的学姐笑着打趣：“光鸿，你比辅导员还细心，真看不出也是新人。”
刘光鸿对着学姐笑了笑，没接话。
他其实不太习惯这种热闹，早上系主任老何找到他，想让他当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被他婉拒了。
接着就被分配到这，不过比起站在台上说些场面话，他更愿意守在报到处，帮新生们搭把手、指个路。
正忙着接待新生，一个熟悉的身影挤过人群，军绿色的衣服在攒动的人头里格外显眼。
“光鸿！”方杰手里拎着个铁皮饭盒，大步走过来，“跟你说个事，教务处那边批了，你那个‘毕业进修班’能开了！”
刘光鸿眼睛一亮：“真的，终于有事情做？”
“我亲自去催的，能有假吗？”方杰把装早餐的饭盒往桌上一放，打开来，里面是两个北方白面馒头和一碟六必居的咸菜。
“先垫垫，等会儿带你去见几位老伙计，他们还是不太放心。”
所谓的“毕业进修班”，是刘光鸿上周提的建议，针对即将毕业的大四生和有潜力的低年级学生，专门开一门课，教他们怎么快速掌握中级工程师必备的技能，顺利通过考核。
方杰当时就拍了板，说这是快速“给铁路系统输送合格兵”，非得让刘光鸿当班主任，于是他第五份临时工，变成正式工，就等着月底，就可以去领工资。
两人刚走到校办公楼，便见走廊里站着几位上年纪的中年人，个个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高级工程师”的徽章。
为首应该是那一位坐着的是位戴老花镜的老爷子，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磨得锃亮。
“李老，这就是刘光鸿。”果然方杰笑着对老爷子介绍。
“光鸿，这位是铁道部的李总工程师，当年可是主持过京广线改造的。”
李老摘下老花镜，用布擦擦镜片，重新戴上它，仔细观察刘光鸿：“就是你，把方杰那犟脾气都给磨软，给你开后门？”
他的声音洪亮，吸引不少人。
刘光鸿赶紧问好：“李老好，我是刘光鸿。”
“听说你打算搞那个进修班？”李老没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现在的学生，理论一套套，真到工地上动手，就抓瞎。你这班，真能让他们脱胎换骨？”
“晚辈不敢说脱胎换骨。”刘光鸿认真道，“但至少能让他们知道，考级不是背公式，是解决问题。比如桥梁支座选型，不光要算力，还得看温度、湿度，有没有腐蚀性气体。”
李老眼睛一亮，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说得好，小伙子！当年老头子在武汉建造长江大桥，就因为没考虑江面湿度，支座半年就上锈，返工的时候，被工人骂了三个月。”
他拍着刘光鸿的肩膀，“这课得开，不光给学生开，顺便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开开眼界！”
旁边的几位高级工程师也纷纷点头：“现在的教材太老了，好多新工艺都没写进去，是该有人好好梳理一番，而且学习要与时俱进。”
正说着，老何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方院长，光鸿，考核结果出来了！”
老何把文件和证书递给李老，“光鸿的三级机械工程师和三级铁道工程师考核，全优通过！几位评审专家都说，这水平，够得上二级了！”
李老接过文件，越看眉头越舒展，最后哈哈大笑：“好！好！年纪轻轻，理论扎实，实践也过硬，江山代有人才出！”
他抬头看向方杰，“你们学校可得把人看紧了，别让其他学校的人给挖走，到时直接送到铁路局，我帮你们看着！”
方杰心里一紧，赶紧对老何说：“快！把光鸿的信息录入教师系统，按三级教师待遇算，还有班主任补助！”
他怕夜长梦多，铁道部那边早就放话，说今年要调几个年轻有为的毕业生过去，刘光鸿这样的，绝对是重点目标。
老何愣了愣：“可他刚入学呢……”
“特事特办！”方杰瞪了他一眼，“难道等被其他部门抢走了，再后悔？”
刘光鸿也没想到变化那么快，刚想说话，就被李老按住肩膀：“别推辞，当老师好。你这本事，教出一群能打仗的学生，比你亲自上工地顶用百倍！”
他看着眼前这群为他操心的长辈，心里一阵暖流。
“行，我留下，不过工地也要去，毕竟实践出真知。”刘光鸿点点头。
“进修班的课，交给我，到时带着他们疯狂打脸其他学校，输送中级人才。”
下午的新生开学典礼上，刘光鸿站在人群里，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新生代表发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报到处的热闹还在耳边回响，进修班的课程表已经在脑子里初具雏形，李老的嘱托、方杰的期盼、学长们的笑脸，他不允许失败。
开学典礼结束后，他没回教师宿舍，直接去毕业生实训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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