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能收到延边大学的通知书吗。”
秦四忐忑的问了一句。
换来了小伙子长久的沉默。
“我们学院学费是全免的。”小伙子补了一句，走了。
一家人相对无言的回了秦家。
一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还盖着鲜红印章，被放到了桌子上。
“这到底是个啥学校。”秦四挠着脑袋问。
“好学校。”这是秦巧梅第一想法。
随后又想到那个小伙子的装扮，现在感觉出来，像是从军事化管理的地方出来的，又补了一句。
“也是个苦地方。”
这句话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秦二听到消息也从外头赶回来了，进屋连棉袄都没来得及脱，“什么情况。”
“外头下雪了？”
“嗯。”秦二的随便划拉了一下脑袋上的雪花，点头，“大雪，给我瞅瞅……这是个啥。”
“咱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字儿还是认得挺多的，这几个字都不像延边啊。”
“别管啥学校了。”陆旷突然说了一句，“问题是秦四去不去读，学费全免，还有补助。”
秦妈斗大字不识一个，但听陆旷的话却是之后面上一喜，双手拧着围裙，第一个上去劝秦四，“好大儿，这学能读啊。”
“你咋想的老四。”秦二没理秦妈，转头问，“这学校能把你通知书拦了，肯定是个特殊学校……”
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读。”秦四猛的扯过桌上的录取通知书，一个冬天过去，秦四长得更加高了隐隐超过了秦二。
他眯着眼又打量了一眼通知书，“我考这么多分，我倒要去看看这是什么牛鬼蛇神学校。”
秦巧梅回去的时候都下午了。
出来的急，屋内的炉子都落了。
一进屋冷嗖嗖的。
秦巧梅抱着孩子，陆旷弯腰生炉子。
“这回放心了没。”陆旷问的。
秦巧梅望着燃起的火苗有些出神，“现在反而不放心了。”
这个学校她根本没听过，是不是什么学校的前身？
陆旷又去起身往茶壶里面添水，霹雳的火被茶壶压下，伴随着陆旷低沉的声音。
“别惦记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
是对是错都得自己走过才知道。
“知道。”
道理秦巧梅都懂。
但她给秦四是当亲弟弟培养爱护的，又怎么能不惦记。
——
继秦四收到通知书后，没过几天，秦巧梅就开始出摊卖烧饼了。
她跟陆旷天不亮就出发，襁褓里的孩子被秦巧梅围在胸前，牢牢抱着。
其实这是个背被，到时候可以把陆文杰背在后背。
现在只是被她放在了前头。
这样的怀抱让陆文杰更有安全感，睡得喷香。
秦巧梅用被角挡住陆文杰的小脸，怕她吹冷风。
陆旷在前头拉着板车慢慢的走。
昨天又下了一下场雪，拉板车挺费劲的。
陆旷的腰几近弯到了九十度，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缓慢的走着。
秦巧梅就在后面推。
两口子一起用力。
临近年关，就算前一晚上下了雪，第二天的集市上仍然人满为患。
两个人这次也没往集里面挤，就在集口处停车摆摊。
去年有了经验，大家伙也都吃过，一闻到味自然就知道卖的什么，不愁生意上门。
而且这是街口，来来往往的，人也多。
火点上了，火桶也烧好了，陆文杰醒了，哇哇叫，要吃奶。
秦巧梅就喊来陆旷，陆旷就从板车上扯了个小被子，秦巧梅就坐在板车边上，陆旷把她用小被子围起来，她才掀开衣服喂奶。
这时候已经有人来卖烧饼了，吆喝着要买甜的。
“你先去吧，我这没事。”
陆旷看了一眼，确定没有走光，才转身，“来了。”
秦巧梅喂完奶，收拾好，扯开小被子。
陆文杰那个小脑袋瓜就左扭右扭，好奇的四处看。
那双眼睛，自打完全睁开，瞅着倒有点像秦巧梅了。
秦巧梅哄哄陆文杰，就把陆文杰背到了背上。
吃饱喝足的陆文杰不哭也不闹，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快看花眼了。
全是人头和嘈杂的声音。
也不害怕，两个大眼睛就一直看。
日头上来了，人也渐渐多起来。
陆旷就把陆文杰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秦巧梅要擀煎饼，要一直弯着腰，陆文杰一直身上会很累。
很多人记着陆旷和秦巧梅。
还能笑着打趣两句，“去年的两口子今年就变成一家三口了，小娃娃年纪轻轻就卖上煎饼了，幸福得嘞。”
秦巧梅也是笑，“那确实，有个小孩子也麻烦的厉害。”
“那有孩子之后心气儿都不一样。”
现在人说话都敞亮，也不让话掉地上，一来一回就说起来。
秦巧梅手上动作麻利，一点速度不减，看的人连连称赞。
陆旷脸上也挂上了轻轻浅浅的笑意。
身后的陆文杰不知道怎么搞得，小手伸出来抓住陆旷的棉袄了。
陆旷感觉到了，把孩子放下来系在了前头，低声哄着，“别闹，冷。”
陆文杰认爸爸了，咿呀咿呀的抓陆旷的脸，跟陆旷亲近。
陆旷的眉眼愈发柔和，连带着身上冷淡的气质都冲淡不少。
秦巧梅发的面不多，卖完了就早早收工。
就这样来来回回，一家三口，一直卖烧饼卖到了腊月28。
最后一个集，还是杀年猪的时候。
秦巧梅在炕上叠着小衣服，陆文杰一拱一拱的， 从炕里拱到她腿边，扯着她的衣服往上够。
秦巧梅一掐腋下往上抬，陆文杰的小腿一下子就支了起来，扑进秦巧梅怀里。
然后秦巧梅就把陆文杰扯下来，“坐好。”
现在要六个月了，差不多可以坐一会了，就是坐不太稳。
有时候还得双手支着炕才行。
秦巧梅把陆旷给做的几何小玩具都给陆文杰，陆文杰一个人能玩好一会。
她就又接着收拾衣服。
没一会，陆旷就提着两条猪肉回来了。
陆文杰听见声音，一下子就把玩具丢地上。
陆旷进屋，顺其自然的捡起来递给陆文杰。
陆文杰就高兴的手舞足蹈。
陆旷顺势把孩子抱起来，陆文杰就更高兴了。
秦巧梅望着父子俩，把衣服全都挪到了炕梢，问陆旷，“跟江天和梁回舟说了吗。”
“说了，说过来。”
“行。”
江天不出意外考上了，听说报的是石油大学。
梁回舟是差一点到线，还报错了学校，就没录上，说来年努力一下。
年初江天就要走了，秦巧梅就让陆旷约他俩，今年来这过年。
不管考没考上的，现在政策越来越松，高考恢复，马上就是迎来知青返城高潮了。
这次一别，可能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而且，她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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