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站立在原地,体内奔涌的奇异感受正缓缓平复。
那源自【负世】火种的、灿若烈阳的毁灭意蕴并未完全消退,而是如同退潮后留下的温热海沙,沉淀在他的力量深处,与他固有的冰霜之力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冰封形体,炽热焚尽存在之意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终结”方式,此刻竟在他身上达成了暂时的统一。
他的目光越过脚下正在无声消散的崩坏兽尘埃,落在了前方那凝聚成形的虚幻身影上。
那是一位身穿金色华丽宫装的端庄少女,头戴黄金凤冠,神情肃穆而悲悯。
姬麟的残魂。
与之前感受到的悲凉与坚韧不同,此刻那摇曳的身影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惊悸与审视。
她“看”着凯文,更确切地说,是“感受”着他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那股令她本能战栗的炽热归寂气息。
那气息,远比蚩尤体内积攒了数千年的污秽崩坏能,更接近纯粹的“终结”本身。
“……汝,并非常人。”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开的意念,如同蛛丝般飘入凯文的脑海。
那声音带着古老的韵调,充满了疲惫,以及一丝深埋的警惕。
“汝身负之力……非生,非死,乃……焚尽一切的终结。”
凯文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他能感觉到,姬麟的这缕残魂虽然微弱,但感知却异常敏锐,直接触及了他力量的核心特质。
他缓缓将拄着的棒球棍提起,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姬麟的残影明显波动了一下,如同被风吹拂的烛火。
“我无意与你为敌。” 凯文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受人所托,前来解决蚩尤之患,并……尽可能帮助你。”
“帮助?” 姬麟的意念传来一丝苦涩的波动,“吾之状态,吾自知之。分裂污秽,灵光将灭,残喘至今,只为镇守此獠最后一丝活性,防其彻底暴走,再祸神州。然汝之‘帮助’,恐将引致……彻底的毁灭。”
她感受到了凯文身上那“毁灭”命途的气息,那是一种不分善恶、不论因果,仅仅指向万物终末的力量。
这种力量,或许确实能“解决”蚩尤,但同样也可能将她这缕本就风中残烛的意识,连同蚩尤一起,彻底焚尽,归于虚无。
凯文理解了她的顾虑。
穹所说的“救治”,与他自己刚刚无意间接触的这股力量,在最终结果上,可能存在着本质的冲突。
一个要“存续”,一个导向“毁灭”。
“有人相信,你能被治愈。”凯文继续说道,尝试着传达穹的意图,“他正在外面,试图找到方法。他希望曾经的英雄,不至于落得如此结局。”
“赤鸢……的……传承者么?”姬麟的意念中流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怀念的情绪波动,“数千载岁月,竟还有人记得……但,很抱歉。”
“年轻的后来者啊,抱歉,我们这些前辈将这场战争留到了数千年之后。”
她的残影微微转向某个方向,那是蚩尤体内更深、更黑暗的所在,仿佛是其能量核心的方向。
然后她看向凯文,在掌心凝聚出一个金色的光团,递向他。
“我察觉到蚩尤已经苏醒,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力量了,还请你一定要封印蚩尤。”
凯文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女正是姬麟最后的意识,
而她手中的光团,是她最后的精神本源。
如果他接受,姬麟的意识将彻底消散,世上只剩下黑姬麟。
凯文摇了摇头。
“不需要。”
就在这时,整个蚩尤体内的空间,猛地一震!
不同于之前崩坏兽行动造成的震颤,这一次的震动更为深沉、宏大,仿佛这头巨兽沉寂了数千年的心脏,再一次被强行催动,发出了沉闷而恐怖的搏动声!
“呜——!”
低沉的、源自远古的咆哮声,如同风暴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周围空间开始剧烈震动,更多的崩坏兽如同被惊扰的蜂群,从各个角落涌现,但它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凯文,而是带着一种狂乱的气息,互相撕咬,甚至开始吞噬同类的残骸,仿佛被某种更高级的指令催动着,进行着疯狂的养蛊与进化!
姬麟的残影瞬间变得黯淡了许多,她传递出的意念充满了焦急与痛苦:“是‘它’……‘蚩尤’!它感知到了巨大的威胁……汝身上那‘终结’的气息,刺激了它!”
凯文眼神一凛,时间不多了。
“核心在哪个方向?”凯文沉声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姬麟的残影指向那更深邃的黑暗,意念急促:“直行……但时间不多了!蚩尤核心一旦被激活并走向自毁,其爆发的能量足以撕裂大陆架!”
凯文不再犹豫。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摇曳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残魂。
“守住你的清明。”他说道,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源自绝对力量的笃定,“我会解决它。”
话音未落,他已然化作一道银灰色的疾影,再次突进!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目标明确,不再与沿途涌来的、陷入狂乱的崩坏兽群过多纠缠。
棒球棍挥舞间,冰霜与那内蕴的炽热毁灭意蕴交织,所过之处,崩坏兽不是被冻结碎裂,便是被那无形的终结之力直接抹除存在,硬生生在狂潮中犁开一条笔直的空隙!
姬麟的残魂停留在原地,望着那决绝离去、冲向最终毁灭漩涡的背影,模糊的面容上,那悲凉与坚韧的目光中,似乎燃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希望?
抑或是,对最终审判的等待。
前方的黑暗,如同张开的巨口,吞噬了凯文的身影,只有那连绵不绝的崩解与湮灭之声,证明着他正一路向着那炽热与冰冷交织的终末,义无反顾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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